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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歸鄉者(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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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女人的頭發梳得很精緻,頭上高高聳起一團,點綴着寶藍色、藏綠色的發飾,但精緻歸精緻,這種發型早就過氣了,隻有在年代劇中才能看到。

和發型一樣,女人的妝也華麗而過時,誇張的綠色眼影覆蓋着她的眼睛,眉毛高高挑起,嘴唇桃紅,遠遠看去,她仿佛一隻奮力開屏的孔雀。

嶽遷視力很好,輕易看見她臉上濃郁的粉底也遮蓋不住的溝壑,這是一隻老去的孔雀。

女人身上的水藍色羽絨服已經很舊了,被洗得有些泛白,顔色不再明豔,更襯得女人頸部以上過于濃豔,仿佛整個人從脖子被割裂開來。

老嶽也看見女人了,将掃把往牆上一放,“珍虹,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被叫作珍虹的女人忽然沖老嶽咧嘴笑起來,水蛇般地扭動着腰移動過來,看得出這個動作她練習了很多次,但上了年紀,骨頭不再靈活,她扭得像一塊錯了位的魔方。

見她走近,老嶽上前一步,擋在嶽遷面前。嶽遷看着老嶽的後腦勺,這是個保護的姿勢,老嶽覺得珍虹會傷害他?

“給街坊鄰居拜個年啊。”珍虹開口,嗓音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過,低沉沙啞,聽感很是不佳。

她說話時松弛的臉部肌肉被扯起,遮蓋皺紋的粉底反而像讓指紋顯現的磁性粉,把皺紋刻畫得更加清晰。

“拜年啊。好,拜年!”老嶽作揖,“恭喜恭喜啊!”

珍虹視線越過老嶽,落在嶽遷身上,眼睛亮了幾分,“喲,這不是遷子嗎?長這麼高了?”說着,她往旁邊拐了一下,但老嶽反應很快地一擋,她頓時不滿地皺眉,“怎麼,寶貝孫子看一眼都不行?”

嶽遷也覺得老嶽誇張了,珍虹雖然看着有點瘋癫,但她一把年紀了,能對他做什麼?

“珍虹姐。”嶽遷說:“過年好啊。”

珍虹愣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老嶽趕緊推嶽遷一把,低聲道:“小孩子,别亂說話,進去!”

嶽遷被推回院子裡,珍虹盯着他,眼中竟是有了明亮的淚意。“好!好!過年好!”珍虹大聲笑起來,嘎嘎作響,像一隻鴨子。

她的聲音引來左鄰右舍的人,人們都看着她,卻沒人和她打招呼。她仿佛将巷子當成了自己的舞台,轉圈,大笑,和誰對上視線,就用那刺耳的聲音拜年。

人們的厭惡和尴尬難以遮掩,礙着面子,卻都不得不回應一句“新年好”。

她的到來似乎給熱鬧的巷子籠罩上一片陰影,直到她終于轉到巷子口,鞭炮聲才重新熱鬧起來,伴随着“老妖女”、“女妖怪”之類的奚落。

嶽遷還探着頭往巷子口看,忽然挨了老嶽一記腦瓜崩。他摸着生痛的額頭,“剛說你乖爺,這就不乖了啊。”

老嶽怒目而視,“劉珍虹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你都敢惹?你還叫她姐,你是不是有毛病?”

嶽遷偵查瘾上來了,謹慎地問:“不是你說我小時候她還抱過我嗎,拜個年怎麼了?”

老嶽嘴皮子動了好幾下,愣是沒說出話來,仿佛有什麼沒法與他詳說。

“咋了乖爺?”嶽遷扶住老嶽,撿好聽的話說:“我這不是奮發圖強了嗎,我當警察呢,多接觸人了解人是好事啊。”

老嶽對他這些天的表現很滿意,覺得他确實長大了,歎口氣,“劉珍虹也可憐,但這個可憐之人吧,必有可恨之處,我和她接觸接觸沒關系,你是年輕人,她這種人啊,你少招惹。”

劉珍虹比老嶽小十來歲,算是老嶽看着長大的,說起劉珍虹年輕時候,老嶽沉默了很久。

嘉枝村早年比現在還窮,出村的路沒修好,人們走不出去,全靠國家救濟度日。

村裡沒有學校,村民也沒有送孩子上學的意識,老嶽都是過了上學的年紀,才被強行抓去上學。男孩子上學都這麼困難了,更别說女孩。

劉珍虹從小就長得漂亮,村裡好幾戶盯着她,盼她早點長大,将來嫁到自己家裡來。劉母卻聽了鎮裡先進女工人的話,想讓女兒讀書。劉珍虹沒有讓她失望,和村裡一群男孩一起上學,是上學隊伍裡罕見的女生。

起初,還有村民嘲諷劉家,女兒上什麼學,讀再多書,也是要嫁出去,給别人生娃的。那年頭人們總覺得女孩學不好數學,學不好數學,就不可能考出好成績。但劉珍虹打了他們的臉,她的數學比村裡所有男孩都好。

老嶽開始在鎮派出所當雜工那年,劉珍虹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成了山溝裡飛出的鳳凰。村裡鎮裡的男人再也高攀不上她,鎮裡的教學幹部将她作為典範,到各個村子宣傳,讓更多女孩上學。

老嶽時不時聽到劉珍虹的消息,她在市重點的成績也不錯,争取到了學費生活費減免,春節回來時還帶上了學校送的年貨。三年後,劉珍虹考上外地一所知名理工院校,每年都拿獎學金。

劉珍虹大四那年,全村都知道她已經找到工作,要将父母接到城裡去。老嶽已經成為協警,工作很忙,閑事打聽得少了,再次聽到劉珍虹的名字,竟然是得知她母親生了重病。

那時劉家已不再住在村裡,劉母具體生了什麼病,老嶽也不清楚。又過了幾年,劉珍虹忽然獨自回來了。

要不是看到她走進劉家的院子,沒人還認得出她就是當年有才有貌的劉珍虹。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頭發盤得很高,濃妝豔抹,穿着桃紅色的蕾絲長裙,像剛從低劣的夜場出來。

“她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她沒有結婚嗎?沒有小孩?”

“她爸媽都不在了?她老公呢?”

“她不是城裡人嗎?為什麼回來?”

一時間,劉珍虹成了村裡的話題人物。她從不回答關于她前半生的問題,每天穿着不一樣的衣服,在村裡招搖過市,總是有話和男人們說,尤其喜歡挑逗年輕男人。有時去鎮裡,幾天幾夜也不回來。

漸漸地,她成了人們口中的“女妖怪”,“女妖怪”又變成“老妖女”。

村裡的女人都讨厭她,恨她勾搭自己男人,村裡的男人一方面喜歡和她打情罵俏,骨子裡卻又瞧不起她。

有一年,相繼有幾個男人在和她打了麻将之後生病、摔骨折,又有人說她會邪術,這些年她變得老而醜,小孩也害怕她了。

她就這麼在劉家的老房子裡住到現在,過去妖豔時髦的衣服早就褪色過氣,她卻仍然還穿着,她整個人仿佛一張被雨打濕的環球小姐的舊報紙。

老嶽語氣中透露着惋惜,想不通意氣風發的劉珍虹怎麼自甘堕落,變成現在這樣子。但事已至此,比起關心别人,他更在意自己的血親。

“她這些年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有人去她屋裡看過,神神怪怪的東西不少,保不齊真會什麼邪術。”老嶽認真地看着嶽遷,“她男女關系也很亂,喜歡你們這些年輕人,你比她小多少,還跟她叫姐,她賴上你就麻煩了。”

“不至于不至于!”嶽遷說完回憶起劉珍虹在聽到“珍虹姐”時的眼神,很複雜,很茫然,敏銳如他,也沒有感受到惡意,反而察覺到一絲極其纖細的感激。

“怎麼不至于!”老嶽急了,将嶽遷好好說了一通。嶽遷嬉皮笑臉混過去,保證自己以後都繞着劉珍虹走,老嶽這才停止輸出。

翌日,嶽遷起了個大早,做了頓早餐,有雞蛋醪糟粉圓,還打了兩杯雜糧豆漿。懶孫子會下廚了,老嶽吃的時候居然紅了眼眶。

飯後,爺孫倆準備去給嶽遷奶奶、父母上墳,老嶽将水果、糖裝進籃子,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嶽遷以為他想念至親,結果他一拍腦門,“老了,不中用了,香燭紙錢都忘記買。”

村裡沒有賣這個的,得去鎮裡買。

“安修不是做這個嗎?”嶽遷說:“去他家裡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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