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遷把香燭揣進兜裡,尹莫說:“10塊錢。”
“下次一起還你!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真是!”嶽遷說:“還有什麼要交待的沒?我彙報去了啊。”
尹莫居然幫忙總結,“1月22号,除夕,我在惠平村李福海的白事上,看到嶽遷和柳闌珊先後出現,不清楚兩人是否有接觸。”
嶽遷越聽越感到不對勁,果然,尹莫彎起的眼尾流露出一抹詭異的光,“你說,得到這條線索後,陳随是懷疑你還是懷疑我?”
“嘿!你還威脅起我來了!我光明磊落,最不怕查!”嶽遷甚至想掏本子來記錄一下,隻摸到一口袋草紙。“還有什麼想說的?”
尹莫在幾秒的沉默後,“你讓陳随好好查查李福海這個人。”
關于李福海,嶽遷隻在村民的閑聊中聽到些隻言片語,這個人是自殺的,怎麼自殺的卻不知道,據說警察還在調查,屍體都沒還給李家,李家就大張旗鼓在除夕夜辦白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可以上門吃席,這已經很怪了。
且惠平村歸嘉枝鎮管,但派出所好像沒有參與偵查。以嶽遷的經驗出發,那就隻能是上級單位将案子要過去了。
“李福海真是自殺啊?”嶽遷問。
尹莫看看天色,“好了,你該回去了。”
嶽遷說:“還早啊,急什麼。”
“天要黑了。”
“天黑你就不能說話啦?”
尹莫幽幽道:“天黑了,我就要和那些東西說話了。”
不信鬼不信神的嶽遷:“神經病啊!”
初一晚上依舊到處是鞭炮聲,整個嘉枝村并未因為有一家少了個人而冷清分毫,反而多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嶽遷回到家,老嶽已經将飯菜熱好了,全是除夕夜剩下來。嶽遷動了大半天腦子,又跟着陳随東奔西跑,餓了,端起碗狼吞虎咽。
身為市局公認的帥哥,他做事是講風度的,但吃飯是個例外。事情多的時候哪裡顧得上細嚼慢咽,盒飯拆開就是猛幹。本來穿越後換了個身份,不用再吃得那麼快了,這一下午夢回當刑警時,不知不覺又開始大口吞。
“慢點,慢點,你看看你,哎呀——”老嶽嘴上勸,看嶽遷吃得這麼香,心裡卻是高興的,“明天我去殺條魚回來,咱們吃……”
話音未落,魚這個詞觸發了嶽遷在劉珍虹家的回憶,嘔吐欲猛然從胃裡竄起,他幹嘔了一聲。
“怎麼了這是?”老嶽說完也想起來了,“算了,明天不吃魚,我還說弄個水煮魚呢。”
“别。”嶽遷咽了口香腸下去,“水煮魚好吃啊,要少刺的。還要加上豆皮豆芽海白菜。”
“你還點起來了!”老嶽笑起來,又皺眉,“也不知道那柳闌珊找不找得到。”
嶽遷說:“爺,劉珍虹吃的那是完全沒去過腥的鲫魚啊,一點調料都不放。她幹嘛呢?我看她缸子裡還養了很多魚,死了也不拿出來扔掉。她天天就吃那個?”
老嶽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爺,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嶽遷已經放下筷子,“你有線索要跟陳所說啊。”
“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我幹了半輩子協警,我還不知道啥是該說的啥是無關緊要的?”老嶽不滿道:“要我說,陳所還是不了解咱們這裡,柳闌珊丢了,去劉珍虹家調查有什麼用?還管上别人吃啥來了。”
“為什麼?劉珍虹那屋子就是很奇怪啊。”
“她一個老女人,能幹啥?她啊,也是可憐,被逼瘋了,才吃那些東西。”
嶽遷忙問:“誰逼她吃鲫魚?”
“哎,她的命啊。”
在嶽遷的追問下,老嶽終于倒出一二。劉珍虹吃鲫魚這事,村裡上了年紀的、總去買菜的人都知道。她其實也就最近兩年才開始吃,起初是每周都去買幾條,用姜蔥正常煎炒熬湯,後來她不買姜蔥了,一個人将魚攤子上的鲫魚包圓。
村子裡有孩子吃了鲫魚聰明的說法,嶽遷每次從警校回來,老嶽都給他熬鲫魚湯,可自從劉珍虹包圓鲫魚後,老嶽和其他村民就很難買到鲫魚了。
劉珍虹瘋瘋癫癫,有幾個大姐實在忍不住,問她為什麼買那麼多鲫魚,她隻說吃,大姐又問,你一個人吃得了那麼多?她就不樂意回答了。
後來,老嶽又看到她買泥鳅和魚泡魚蛋,别人買泥鳅都要求老闆将裡面的蛋剔除,她卻專門選肥大的,蛋多得快把肚皮撐破的。
老嶽跟大姐們聊天,她們分析,劉珍虹可能是想要孩子想得發瘋,所以才專門吃這些。
嶽遷胃裡再次不适,眼前浮現劉珍虹家中整面牆的女人照片,還有觀音像。她一心求子,那麼那座觀音像是送子觀音?她回到嘉枝村之前,到底經曆過什麼?
“可憐啊。”老嶽搖搖頭,“劉珍虹雖然是個瘋子,但她對年輕女孩不錯的,可能把她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了吧。”
嶽遷帶着滿腦子疑問睡過去,一早起來立即沖去邱家,多年如一日的罵聲從院裡傳來。他聽了會兒,柳闌珊沒有回來。
身後傳來車輛駛近的聲音,嶽遷一看,陳随正從車上下來,依舊面容嚴肅。
“陳所,早上好啊!”嶽遷笑着打招呼。
陳随打量他片刻,“你在這兒幹什麼?”
“幫着找人啊。”嶽遷問:“陳所,柳闌珊有消息了嗎?”
陳随說:“我需要向你彙報?”
“哪裡哪裡!當然是我向你彙報。”嶽遷說着從兜裡摸出個砂糖橘,“吃啵?”
陳随自然不接,“昨天你和尹莫說了些什麼?”
“我正要向你彙報呢!”嶽遷拿出派出所發的筆記本,還沒打開,就被陳随抽了去。但陳随隻看了兩眼,就蹙眉問:“這寫的都是什麼?”
“醫生的處方,秘不外傳。”嶽遷拿回筆記本,“字寫得差,得我自己看。”
聽嶽遷提到惠平村、李福海,陳随臉色愈加難看,“你前晚也去了李福海的白事?”
“我也就去看熱鬧,柳闌珊不同啊。”嶽遷趁機問:“陳所,這李福海到底是怎麼死的啊?我怎麼聽什麼說法都有?”
陳随問:“你都聽到些什麼?”
嶽遷一五一十回答,還提了一嘴派出所為什麼不參與調查,觀察着陳随的反應,陳随冷笑一聲,“夠不上。”
這時,邱金貝聞聲跑了出來,面頰浮腫,顯然沒有睡好覺,“陳所,陳所,闌珊她還是沒找到啊!這怎麼辦啊!”
邱金貝說,他把邱家和汪家住得近的親戚都發動了起來,附近的野外都找過了,一點蹤影都沒有,他還問了柳闌珊以前的同事、關系好的網友,沒人知道柳闌珊去了哪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顫抖,嶽遷昨天覺得他有所隐瞞,今天看他這反應,他似乎真心實意擔心柳闌珊。那麼他隐瞞的是什麼?
“你問了那麼多人,唯獨沒有聯系柳闌珊的父母?”陳随冷眼看着邱金貝。
邱金貝一愣,張着嘴巴,卻沒發出聲來。
“為什麼?”陳随逼近,“柳闌珊失蹤,你不應該第一時間就聯系她的至親嗎?”
“我,我……”邱金貝退到牆邊,“我想等找到了,再,再……”
“你有把握找到?”
邱金貝急忙拿出手機,半晌,手臂卻垂下去,“我不敢說啊!”
陳随道:“不必說了,我已經通知他們,他們很快就要到了。”
嶽遷在邱金貝臉上看到慌張和害怕,汪秋花聽說“親家”要來,拍了邱金貝一把,“你抖啥?你不是說闌珊的爸媽很喜歡你嗎?”
“我……”邱金貝無措,“媽,你就别說了!”
嶽遷溜進院子,邱金貝三個姐姐看了看他,不願意說話。
陳随帶着民警在村裡走訪,在尹家門口停了不短的時間,但尹莫不在。臨近中午,柳闌珊的父母柳誠、羅曼雲到了。
羅曼雲雙眼通紅下車,二話不說扇了邱金貝一巴掌,“人販子!你把我女兒賣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