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忍着内心的怒火重新穿過小巷的暗門回到客棧,幸運的是,一路上都走的小路近道,沒有遇上什麼行人。
荀定又趁着夜深,讓宋述帶他去小孩他們落腳的客棧探望,小孩還沒睡,牢牢記挂着溫柔哥哥會來看他,見到他很開心地撲上去,眼睛裡出現難得的光彩。
看着小孩身上幹淨整潔的新衣服,荀定幫他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角,欣慰地摸着小孩的腦袋,問道:“有沒有吃飽飯呀?”
“吃得很飽!我第一次吃到熱的肉!還有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菜,”說到這裡小孩還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飯。”
“那爺爺怎麼樣了呀?”
“爺爺的臉色都變紅了!”說到這裡,小孩更興奮了,“請來的那個老爺爺好厲害,就紮了幾針,爺爺的臉就變紅了,呼吸聲也變大了,我以後也要做這麼厲害的人!”
“會的,你一定會是特别厲害的大人。”荀定笑眯眯地看着他困倦但勉力支撐的雙眼,讓他快些上床休息。
小孩依依不舍地拉着他,但不敢給他添麻煩,馬上就放開了手。荀定不忍他失望,溫聲保證過幾天會再來看來,他要好好吃飯,身體健康起來,才能成為厲害的大人。小孩欣喜地閉上眼睛,嘴角還挂着笑。
荀定從小孩那回客棧後,怎麼也沒法安穩入睡,想着今天看到的人間煉獄和苦苦掙紮在地獄的人,他卻無法立刻将他們都解救出來,而且更沒法給那些重病的人治病送藥。
若是打草驚蛇,讓江知府察覺到他們已經知曉了長樂的秘密,殺人滅口是毋庸置疑的,那那些人就更沒有脫離苦海的可能了。
他歎氣,點起油燈坐起,鋪開紙張,看着落在上面的微弱燈光,卻不敢落筆,害怕被江知府知曉其中内容。
他久久地坐在桌子前,油燈裡的芯都快要燃盡了,門被輕輕敲響,荀定一下從沉思中回過神,問道:“誰?”
“小公子,是我,”宋述的聲音隔着門有些失真,在寂靜的深夜仿佛音量都被放大許多倍,“我看小公子房内還燃着燈……”
其實他就住在隔壁的房間,聽覺又十分敏銳,從小公子翻來覆去就察覺到了,到小公子坐起下床,宋述就悄悄開門看着荀定的房間,十分擔憂小公子的身體,本就欠妥,若是睡眠也受到影響,會更加難受的。
看着小公子房間的油燈始終微弱得亮着,宋述實在忍不住敲門提醒,聽見荀定回道:“你進來吧。”
宋述沒想過小公子還會讓他進他的房間,畢竟從小公子改口叫他殿下開始,這種私下的接觸就越來越少幾近于無了。
他開門進了房間,看着小公子隻穿着一身單衣,坐在桌子邊,瘦削的身體被裁剪利落的單衣罩着,顯得更加清瘦,整個人薄薄一片,平常被外衣遮住,隻在這樣的情況下才可窺見身形的薄弱。
宋述也是第一次看見隻着單衣的荀定,他撇開眼不敢冒犯地再看,心跳如擂鼓,叫嚣着不可抑制的沉淪,但心一邊跳得飛快,一邊沉沉地往下墜,小公子的身體怎麼清瘦成這樣,平常吃得就少,胃口也不好,這樣下去身體真的會垮掉的。
荀定叫他進來是想商量商量接下來的行動,他無意識地拿過佛珠轉着,問道:“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江知府留不得。”宋述沉聲,聲音中滿是殺意。
“不能輕易冒險,江知府身邊侍衛極多,他又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不會輕易離開侍衛的保護圈,甚至除了府衙和知府府,都不怎麼會去其他場所,我們能動手的餘地太小了。”
“那隻能從内部攻克了。”宋述和荀定都想到江浔,但江浔行蹤不定,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聯系上他。
荀定知道急不得,但内心還是無法抑制地焦急:“但北邦不能等,那些被關在暗門後的百姓等不得,我們不能再在客棧坐以待斃了。”
“明天,我們就清早去知府府堵他,”荀定本不想用如此不體面的方式,但是這是效率最高的耍無賴的方式,“正門和側門都堵住,隻要見到他,就沒有理由再不和我們談判了,畢竟他也不敢和定安城撕破臉嗆聲。”
宋述默默點頭贊同,“我明天就帶上幾個侍衛去蹲守,小公子你早點歇息吧,明日還要早早起來,你的身體吃不消的。”
聽着宋述的關心,荀定有點别扭,隻能淡淡地點頭,試圖用冷淡的态度讓宋述感覺失望,下次就不再多關注自己。
但注定要讓荀定失望了,宋述才不管小公子的态度,隻要小公子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就足夠讓他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