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橋頭支起二十口粥鍋。沈清歡攪動着臘八粥,看赤豆在沸水中裂開绛紅衣。劉夫人擠在領粥隊伍最前頭,鎏金步搖上纏着的糖絲正往下滴落黏漿:"沈掌櫃這粥裡加了謝公子的崖蜜?甜得人心慌。"
銀勺突然磕到鍋底硬物。沈清歡撈起塊未化的糖砂,對着日頭細看——晶體内嵌着半枚指紋,與父親遺物箱鎖上的血指印重疊。她猛地掀翻粥鍋,滾燙的米漿潑向青石闆,蝕出的紋路竟是潼關軍械庫的密道圖。
"當心!"謝雲舟的折扇打落暗處射來的弩箭。箭杆纏着的糖紙浸水後顯出字迹:"戌時三刻,第七竈膛。"林婉兒劈手奪過正要傾倒的粥桶,桶底黏着的臘肉碎屑裡,赫然混着沈家祖傳的金刀碎刃。
暮色染紅熏肉房的柏煙時,沈清歡撬開第七口竈膛。積灰中埋着的鐵匣鏽迹斑斑,鎖眼還插着半截斷匙——正是她及笄那年丢失的簪子。匣中《驗毒手劄》的扉頁上,父親的字迹力透紙背:"天聖六年臘月初八,戶部侍郎命試新鹽,然鹽中赤砂遇熱成毒......"
"這匣子本該随你父親沉入運河。"謝雲舟的咳嗽聲帶着回聲,他手中的火把照亮竈壁暗紋,那上面用糖漿繪制的蓮花正與三皇子扳指上的徽記重合,"當年運鹽船在青龍潭傾覆,打撈上來的不止鹽袋,還有三十壇軍械司的火藥。"
沈清歡的銀簪突然刺入竈壁,糖漿繪紋遇熱融化,露出底層焦黑的《軍械交割文書》。殘破的"臘八"日期旁,蓋着蘇景明如今慣用的蓮花私印——那印泥的腥甜氣,與父親咽氣時唇角的血沫如出一轍。
更鼓聲中,最後一車臘肉運進三皇子别院。沈清歡站在食肆閣樓,看謝家糖船在汴河投下蜿蜒黑影。她握緊從竈膛挖出的金刀碎片,鋒刃上殘留的毒鹽正與火腿滲出的液體緩緩反應,騰起的青煙在空中凝成父親臨終前未寫完的"祭"字。
林婉兒在檐下調試編鐘,斷弦纏着的糖砂正随樂聲震顫。謝雲舟将解藥揉進面團,指尖殘留的崖蜜香與二十年前沈父藥囊中的氣味漸漸重合。糧行二樓,蘇景明用斷指蘸着毒糖漿,在窗棂寫下"竈神"二字,最後一筆拖向沈記食肆的方向,宛如淬毒的鈎鐮劃破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