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裹着茶香,在朱雀橋的青石闆上洇開深淺不一的斑駁。沈清歡蹲在檐下翻檢新到的茶餅,指尖掠過篾條捆紮的痕迹——西南特有的九股編法,篾片間還粘着滇南紅土的腥氣。
"這批滇紅走茶馬道,路上黴了三成。"林婉兒抖開浸濕的賬本,水珠順着琵琶弦滾落,"大理的馬幫頭子坐地起價,要抽四成利才肯運下一批。"
沈清歡掰開茶餅,黴變的芯子裡泛着詭異的靛青。她忽然将茶渣撒向炭盆,爆燃的藍火中浮出蓮花暗紋:"蘇景明的手倒是伸得長,連茶餅夾層都塞了赤箭麥粉。"
漕船傳來沉悶的号子聲。謝雲舟的月白錦靴踏碎水窪,袖中滑出的密信正落在茶筐上:"三皇子在西南邊境增兵,茶馬司的批文卡了半月——沈掌櫃這茶,怕是等不到新芽抽枝了。"
沈清歡的竹簽挑開茶餅底層的油紙,浸過鹵水的紙面顯出等高線圖:"謝公子可知,茶馬道上最值錢的不是茶葉?"她指尖點向蒼山位置,"大理王室私鑄的銀鞘馬鞍,用的滇銅可抵三倍茶價。"
暮色初臨時,糧行後院的闆車碾過青石闆。沈清歡數着車轍間距,忽然扯住林婉兒的袖角:"載重比尋常多兩寸,輪軸卻未下沉——蘇景明在茶筐裡摻了滇南火油。"
暗巷傳來瓷器碎裂聲。兩人循聲望去,見茶販老趙癱坐在碎陶片間,十指紅腫如茄——他試圖剜出茶餅中的赤箭麥粉,卻沾了混在其中的腐骨草汁。沈清歡蹲身施針時,瞥見他褡裢裡半張茶馬司的作廢批文,朱砂印鑒缺了角,正是三皇子私印的紋路。
"明日卯時,騾馬市。"老趙咽氣前攥住她的腕子,燙傷的掌心粘着半片銀鞘碎片,"找...找藍頭巾的馬販..."
五更梆子未落,騾馬市已飄滿草料發酵的酸氣。沈清歡扮作茶商娘子,發髻間别的銀茶針在晨光裡泛冷。藍頭巾的馬販倚着滇馬打盹,腳邊藤箱滲出暗紅——那箱闆紋路竟與茶餅篾條如出一轍。
"娘子要的滇紅,得用蒼山雪水沏。"馬販突然睜眼,腰間的銀鞘短刀挑起她的帷帽,"這雪水金貴,一桶換一匹河曲馬。"
林婉兒的琵琶聲從對角茶棚飄來,彈的是《陽關三疊》,卻把泛音落在馬廄第三欄。沈清歡會意,指尖撫過滇馬脖頸的烙印:"雪水雖好,不及瀾滄江的急流能沖開茶渣。"她突然掀翻藤箱,二十把未開刃的銅鞘彎刀滾落草垛,刀柄纏着的茶馬司封條還沾着滇南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