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市忽起騷動。蘇景明的黑犀皮手套拂過茶筐,殘缺的小指勾斷篾條:"沈掌櫃這以茶換鐵的買賣,倒是比戶部的路子野。"他靴尖踢開篾片,黴變的茶渣裡赫然裹着半枚虎符——與潼關軍械庫失竊的那枚嚴絲合縫。
謝雲舟的折扇恰在此時架住蘇景明的腕子:"蘇會長這鑒茶的眼力,倒比刑部的仵作還毒三分。"扇骨暗格彈出的密信飄向馬槽,浸水後顯出茶馬司新任主事的筆迹——正是蘇景明用三車赤箭麥收買的門生。
未時三刻,沈記後院支起十口炒茶鍋。沈清歡将黴茶混着蒼耳子翻炒,辛辣的煙氣驚得糧行探子連打噴嚏。林婉兒撥着琴弦冷笑:"大理馬幫傳來消息,茶馬道上的驿站全換了三皇子的人。"
"換不了路,就換走法。"沈清歡突然潑出鹵水,青煙中凝出等高線圖,"走金沙江支流,用鹽船運茶——謝家上月不是剛打通川鹽航道?"
謝雲舟的咳嗽聲混着茶香傳來。他指尖的滇紅在釉下青瓷碗裡舒展,湯色如血:"沈掌櫃可知,三皇子在渡口埋了二十船石灰?遇水即沸,專克鹽船鐵錨。"
暮色染紅瀾滄江時,十五艘鹽船悄然離港。沈清歡立在船頭,看船工将茶餅壓進鹽包夾層。林婉兒突然扯動帆索,江風鼓起的帆布上,黴斑拼出大理王室的求救密語——半年前被三皇子軟禁的茶馬使親筆所書。
"小心暗流!"老艄公的煙袋鍋敲響船闆。沈清歡攥緊鹽包麻繩,看着江面漩渦吞沒半片帆布——那布料紋路竟與蘇景明書房的地毯相同。謝雲舟的紫砂壺突然炸裂,滾水澆熄的炭盆裡,半張未燃盡的密信寫着"戌時沉船"。
五更梆子驚破江霧時,鹽船隊已繞過第七個險灘。沈清歡在尾艙發現滲水的茶餅,黴變的夾層裡掉出把銅鑰匙。林婉兒就着馬燈細看,匙齒紋路與謝雲舟香囊中的滇南地圖暗合:"這是大理王室銀庫的鑰匙——茶馬使怕是兇多吉少。"
晨光中,漕工卸貨的号子突然變調。沈清歡掀開鹽包,本該裝滿茶餅的夾層塞着滇南火油,桶底刻着蓮花暗紋。謝雲舟的馬車碾過碼頭青苔,車簾漏出的密函寫着:"茶馬使暴斃,口含赤箭麥。"
糧行二樓傳來瓷器碎裂聲。蘇景明用斷指蘸着火油在窗棂寫"銀"字,每道筆畫都在晨光裡泛着毒光。暗處的馬販正将銅鞘彎刀埋進茶筐,刀柄纏着的封條在江風中獵獵作響,宛如招魂的經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