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珊姐躺到沙發上,“我睡一覺就好了。”
樊均出門下樓的時候,碰上跟人談完了事兒趕過來的呂叔。
“怎麼樣?”呂叔問。
“躺着了,”樊均回頭看了一眼,“說睡一覺就好。”
“你這樣,你打個電話,”呂叔拿出了手機,“給鄒飏打個電話,讓他過來陪陪他媽。”
“嗯?”樊均看着呂叔。
“早上難受得哭了呢,”呂叔歎了口氣,“可能身上也難受,心裡也不舒服,人一病了啊,就會想得多,她還特别能瞎琢磨……”
“我打?”樊均問。
“鄒飏對我……”呂叔笑了笑,“你倆差不多大,你給他打,他應該沒那麼反感。”
鄒飏第四次挂掉電話之後,劉文瑞受不了了:“你接一個吧,萬一是有人領養那個貓呢!”
“我領養貼都沒發呢。”鄒飏一邊說一邊把貓塞進包裡。
這貓在宿舍養了一星期,一屋四個廢物愣是沒掩護住,被宿管發現了,勒令馬上弄走,他隻能先把貓帶回家。
“你媽讓不讓你養啊?”劉文瑞說,“我要拿個貓回去,我媽肯定給我一百塊錢讓我跟貓流浪去。”
“這是你給我找的麻煩,”鄒飏指着他,“你記着,但凡這貓給我帶來任何麻煩,都算在你頭上。”
“你流浪了來我家。”劉文瑞一拍胸口。
電話又響了起來,鄒飏看了一眼,還是之前的号碼。
真執着。
他有些煩躁地一把抓過手機接起了電話:“誰!”
“樊均。”那邊有人說了一句。
鄒飏愣了愣:“誰?”
“樊均。”那邊又重複了一遍。
“哦,找我有事兒?”鄒飏問。
其實對方第一次開口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出來了,隻是習慣性地震驚一下。
“你……在學校嗎?”樊均問,“還是回家了?”
“準備回家,”鄒飏拎着包跟劉文瑞一塊兒往外走,樊均給他打電話實在是太奇怪了,他頓時有些不踏實,“是我媽有什麼事兒嗎?”
樊均坐在菜鳥驿站門口的椅子上,看着從路口轉進來的人和車。
這個時間是這片兒最熱鬧的時候,下班的放學的,菜市場裡賣菜的都把攤兒搬到了路邊。
混亂中透着約定成俗的秩序。
鄒飏騎着車出現在路口時,哪怕是戴着頭盔和口罩都能認出來,非常打眼,有着跟南舟坪格格不入的氣質。
一看就是走錯路進來的。
樊均起身走到路邊,沖正往驿站這邊兒看過來的鄒飏招了招手。
鄒飏的車開到他身邊停了下來。
樊均往他車後頭看了一眼,發現這車沒有後座。
“你……”鄒飏摘下頭盔也往後看了一眼,估計跟他想的一樣。
接着兩人同時往兩邊看了看。
這個時間,路邊别說沒共享,就算有人想停都停不過去,全是菜攤和小吃攤。
“遠嗎?”鄒飏一片亂糟糟中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走過去十五分鐘。”樊均說。
“那走過去。”鄒飏下了車,接着又頓住了,轉頭看着樊均。
“停店裡,來。”樊均偏了偏頭,走進了驿站,敲了敲桌子。
“怎麼了?”大頭魚從貨架後頭探出腦袋喊着問了一句。
“車停一下。”樊均說。
“停吧。”大頭魚點點頭。
樊均出去把鄒飏的車推進了店裡,停在了牆邊。
“挺占地兒的吧,”鄒飏邊走邊往回看了看,“我看一堆快遞呢,會影響人家幹活嗎?”
“是,”樊均說,“會。”
鄒飏轉頭看着他。
“要罵也是罵我,”樊均說,“他不認識你。”
鄒飏沒說話,走了幾步之後笑了笑:“靠。”
樊均也笑了笑。
“我媽……”鄒飏問得有些小心,“知道我過來嗎?”
“呂叔讓叫的,”樊均說,“她還不知道。”
“哦。”鄒飏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又看向旁邊的小店,“我買點兒……水果……或者營養品……”
說着就往旁邊的一個小超市走了過去。
“鄒飏,”樊均拉了他一把,“不用吧……”
“不用嗎?”鄒飏猶豫着,聲音低了下去,“我怕她不高興。”
後面這句樊均看口型才知道說的是什麼。
樊均沒再出聲,最後跟鄒飏一塊兒進了超市。
鄒飏很快地在超市裡轉了一圈,說是買水果或者營養品,但最後隻拿了兩個黃桃罐頭去結了賬。
“……不拿别的了嗎?”樊均有些不能理解,不拿東西怕媽媽不高興,但拿東西又隻拿倆罐頭。
“嗯,”鄒飏點點頭,“小時候發燒了我媽就買這個給我吃,說是逃跑了就不病了。”
“是……這樣的嗎?”樊均愣了愣。
“你不知道這個?”鄒飏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樊均說,“我沒吃過。”
“你……”鄒飏已經離開的視線又掃了回來,沉默了兩秒之後也沒說别的,轉身出了超市,“走吧。”
呂叔的家就在舊館對面的那一大片居民樓裡,挺有年頭的了,不過外牆應該新刷過,樓道裡也沒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電梯,好在樓層不高,在三樓。
進門之前鄒飏猶豫了一下,拿下了自己的背包,沖樊均晃了晃,往他右耳那邊湊了湊。
“嗯?”樊均立馬微微側了側臉。
“這個包,”鄒飏低聲說,“你幫我拿着,找個地兒放一下,别讓我媽看到……别讓我媽聽到……”
“聽到什麼?”樊均也低聲問,伸手接過了包。
“貓,”鄒飏說,“你是不是沒聽到它一直在叫?”
樊均有些吃驚地挑了一下眉毛,把包拎到耳邊聽了聽:“你撿的貓嗎?”
“嗯,”鄒飏點點頭,“還沒找着領養,我媽不喜歡家裡有小動物。”
“知道了。”樊均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不大的兩居室,有些陳舊的裝修和簡單家具,不過收拾得挺利索。
鄒飏走進屋裡的時候有些拘謹。
這是别人的家,一個陌生中年男人的家,他媽經常待着他卻從來沒有進入過的地方。
樊均把他的包拎進了廚房,再轉身出來指了指一個房門:“在那個屋睡着呢,客房。”
樊均的這句“客房”,讓鄒飏不知道什麼位置繃着的神經松了松勁,他輕輕推開門往裡看了看。
老媽躺在床上,沒有睡,枕着胳膊正看着天花闆出神。
聽到門響,她往這邊看了過來,看到鄒飏的時候明顯一怔,接着就坐了起來:“喲,你怎麼來了啊?”
“媽,”鄒飏進了屋走到床邊,“樊均說你病了,我就過來了。”
“哎喲,”老媽攏了攏頭發,沖外面喊了一聲,“樊均!你幹嘛告訴他啊!”
鄒飏往客廳那邊看了一眼,樊均就站在門邊,這個距離這個聲音他應該是能聽到的,但他沒出聲。
……雖然聽力不好,但想裝死的時候還是很有優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