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少爺也隻是看着,并未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而是面露不耐地催促:“快點。”
連二反複确認紅繩已經綁好,便帶着二人向溺獸森林内部走去。
談黎服用了一片清淤解毒膠囊,這是針對溺獸森林瘴氣的特效藥,他看了一眼手表:“藥效六個小時,五個半小時的時候送我們回來。”
擡腕的動作牽扯到手腕上的紅繩,就像青年在拽着他的袖口,連二好像愣住了,好一會才開口:“…好。”
談黎臉上笑容更濃。
溺獸森林瘴氣彌漫,哪怕服了解藥,氣體本身的刺鼻氣味,也讓養尊處優的小少爺臉色難看。
好臭。
屍體的味道。
必須是積年累月不得收斂,才會留下這樣揮之不去的可怖氣味
一聞到這股味道,談黎就控制不住,想起前世的記憶。
那是一個悶熱的雨天,怪物襲擊了人類駐地,那時談黎還隻是先鋒隊隊長,他帶着屬下拼命搏殺,為人類争取了逃離的機會,自己卻被困住,命懸一線。
危急關頭,他被屬下鎖進内室,那門有十噸重,隻能從外打開,談黎隻能聽着怪物咆哮中夾雜着血肉撕碎的聲音,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控地嘶吼,可很快就再也沒人回應他的呼喚。
談黎渾渾噩噩,不知在内室待了多久,他聞到戰友腐爛的味道,這股味道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是他的罪孽,是他欠他們的命。
連二注意到,小少爺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唇瓣毫無血色,似乎正在忍耐什麼痛苦,而纖長的睫毛,又在臉上掃下一道落寞的陰影。
“…不舒服嗎?”連二忍不住詢問。
這一聲迅速把談黎從回憶中喚醒,擡眸的瞬間他眼底的情緒就被熟悉的乖張取代,似乎玩味地動了動唇:“你覺得我很弱?”
連二連忙搖頭,為自己找補:“沒有。隻是如果您不舒服,我們可以改日再來。”
談黎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他改日:“帶你的路,閑話少說。”
連二被嗆了句,面具下的眼神有些閃爍,到底沒說什麼:“走這邊,前面有許多沼澤,少爺要小心腳下。”
有連二引路,幾人巧妙地避開沼澤,談黎記下幾處有研究價值的怪物蹤迹。
談黎記錄的時候,連二就在一旁等着。
他看着小少爺纖長的手指握着漆黑鋼筆,筆尖如蝴蝶在紙面躍動,留下一連串飄逸的字迹。
青年靜神凝眸,偶爾思路困住時,便輕輕咬着筆尖,像一隻出神的小狐狸,狐狸尾巴在身後煩躁地敲着地面,一旦想通了,便會眼睛一亮,一刻也不願意讓思路溜走地快速記錄。
連二的視線熾熱而專注,就連柏一硯也察覺到不對勁。
趁連二到前方插地标,他小步湊近談黎:“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連二有點…”
“有點什麼?”
柏一硯不知該如何啟齒,他總不能說,覺得這個連二對你有非分之想,看起來想要把你吃幹抹淨吧?這麼說了,談黎恐怕要把他當成瘋子。
但…連二的眼神,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憋了半天,柏一硯隻能委婉地問:“…小黎,你之前和連二認識麼?”
如果從沒見過,又該如何解釋,連二這意味深長、充滿占有欲的視線?
認識麼?
談黎玩味地勾起唇角,恰好這時連二也在返回,青年姝麗的笑容伴着清冷的嗓音就這麼刻印在連二眼中。
“不,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低劣的人?”
柏一硯一愕,他雖然清楚談黎的脾氣,但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低劣,實在有些不合适,況且他們此刻得靠着連二才能走出溺獸森林,不由得低聲勸阻:“小黎,别這麼說。”
“怎麼?”談黎不甚在意,甚至主動迎上連二的視線,“我說錯了麼?”
他的話看似在問柏一硯,實際在問連二。
連二沉默了一瞬,面具下他的神情被完美地掩蓋,隻能聽到含混不清的低沉嗓音:“...沒有說錯。”
談黎滿意地彎起眼眸,眼中盛滿誇獎,似乎對他的識趣很是受用。
大約是這段對話不太愉快,之後的一段路,都沒人再主動開口。
大約四個小時後,談黎完成了初步記錄,他對沼澤後方的怪物痕迹很感興趣,但連二卻表示那裡太過危險,希望談黎不要靠近。
談黎既不同意也不反對,隻用探究的眼神仔細打量着連二。
連二頭一回如此強硬,直接帶着他們反對,邊走邊解釋自己阻攔的理由:“沼澤後面,是本地人也不敢去的地方,過去有人偷偷淌過沼澤,想要一探究竟,但他再也沒有回來。”
森林本就陰冷,迷霧萦繞不散,配合着男人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林中回響,就好像惡魔的低語,讓人本能地心髒發緊。
柏一硯有些緊張,談黎卻始終面不改色,冷聲道:“如果因為死了個人就放棄探索,溺獸森林永遠不會被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