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熬吧？”狐狸獸人沒有正面回答，雙手交疊露出一個好整以暇的笑容。

哪怕隔着屏幕看不清楚，段亦也能猜得到他的狐狸尾巴是怎樣愉悅地搖晃。

真是古怪。

他明明一次又一次向自己施以援手，卻又好像十分樂于見到自己在泥地裡打滾的狼狽模樣。

段亦的語氣漠然，除了談黎沒有什麼能激起它内心的波動：“你隻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狐狸獸人歪過頭，因為這個動作，他的兜帽滑落下來，露出一對高高豎起的狐狸耳朵。

逆着光，段亦依舊沒能看清他的五官。

狐狸獸人發出愉快的輕笑，這笑聲很是熟悉，可段亦始終沒有往那方面聯想。

“看笑話說不上，不過你這樣确實很可憐，我很喜歡。”談黎毫不掩飾地說道，“被人類圍追堵截的感覺不好受吧？”

“你有辦法？”段亦心中萌生出些許希望，卻又克制着隻追問了一句，它固然希望得到幫助，但卻不願向他人搖尾乞憐。

狐狸獸人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什麼，他推着紙條到鏡頭前，蔥白圓潤的指尖一閃而過——那是一個地址，乍一看很是熟悉。

他舉起紙條貼近鏡頭，倒數了三個數：“三、二、一。”

三秒一到，即刻撤手，另一隻手點亮火星，幹脆利落地把紙條燒了幹淨。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狐狸獸人說道，火星綴在桌上，短暫照亮他赤紅的獸人特征，比火焰更加明媚，“别讓我失望。”

段亦有一瞬間的失神，它意識到今天的狐狸和過去十分不同，一言一語間都充斥着難以忽視的熟悉。

就像…

段亦猛地搖了搖頭，它竟然在一個獸人身上尋覓少爺的影子，真是大逆不道。

等再回過神來，通訊已經切斷。

很快段亦接到屬下的報告，狐狸獸人來無影去無蹤，這次卻意外地留下了可以追蹤的信号，隻是經過層層加密，真的追蹤到信号來源地，還需要幾天的時間。

狐狸獸人一向謹慎，段亦預感這或許是對方有意為之。

但它還是立即下令不惜一切代價追蹤，自己則向着狐狸獸人給出的地址而去。

那短短片刻火光，已經足夠它記下地址的全部信息。

段亦下令大部隊退入伴犬星，自己乘着垃圾船，重新混入第九星。

因為談郁的命令，第九星的入星口檢查前所未有的嚴格，段亦将變色龍獸人的毒液塗了滿身，才勉強換得幾分鐘的外形變化。

它一秒也不敢耽誤，快速向着目的是跑去。

它貪戀談黎是不假，卻到底身負怪物反叛軍首領的職責，它有時候痛恨自己的身份，首領的血脈讓它無法抛棄自己的族人死皮賴臉纏着談黎；有時候又慶幸自己還好有着首領的血脈，終于能夠觸碰到談黎的衣角。

而此時此刻，如果能夠挽回頹勢，哪怕要它的命也不足惜。

哪怕禍亂在前，第九星卻像被蠹蟲吃空了的樹，無論如何糾正，混亂的紅燈區依舊夜夜笙歌。

到了紅燈區，沒人再查探它的身份，人們隻看錢，有足夠的錢，就能前往任何地方。

段亦很快接近目的地，一條熟悉的街道。

它愣了愣，站在那扇隐蔽的木門前，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怎麼…是這裡？

它還記得，少爺剛來第九星時，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這裡。

那時它還是毀容的連二，少爺不告訴它來這裡做什麼，但段亦私底下調查過，這木門後，住着的是個被帝國驅逐的老人。

狐狸獸人為什麼會讓它來這裡？

和少爺…又有沒有關系？

段亦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隐隐期待，它擡起手敲了敲門，發出震撼心弦的“笃笃”聲。

木門很快被打開，一張蒼老的臉出現在門後。

史锷看到段亦，卻一點也不驚訝，而是說了一句讓段亦心生茫然的話：“你來了，請進。”

段亦的敏感叫它不由懷疑這是什麼陷阱，但它在空氣中嗅聞，卻沒有察覺到任何埋伏的氣息。

饒是如此它也不敢放松警惕，眯着眼打量着史锷：“您知道我要來？”

史锷點了點頭：“知道啊，我當然知道，你是談黎的朋友吧？他說過你會來的。”

“…”段亦的眼睛猛地瞪大，冰藍色的眼眸像冰晶有了裂痕般顫抖，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無法克制内心的驚喜，“您說…談黎…”

“是啊，”史锷狐疑地看着這個戰栗不已的男人，“談黎的朋友，對吧？他讓我把這個給你，他說，你看了就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