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村民宿二層的一個小房間,謝知衍正坐在床上,看着半透明的系統任務面闆。它微微發着光,除自己之外的人不可視,在這不能點燈的夜,還算勉強能用,至少勝過沒有。
【副本名稱:籠中鳥】
【副本等級:C】
【副本任務:存活到5月25日并改變結局】
“你說我們能回去嗎?”
發出聲音的女生叫江祈,跟他一樣今天剛來到這兒,恰好在村門口碰見了。
謝知衍擡眼卻一言不發。江祈低着個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謝知衍默默垂下眸子,看着系統面闆左下方象征人氣的小火苗,旁邊的人氣值達到了三萬多,還在增加。
片刻,江祈輕聲念起一首童謠。
“夜來臨,黑鴉振翅飛。”
“七日亡魂鳥共生,黑鴉标記顯。”
“二聽三言四不見,你我皆同享。”
“五曰捎魂六帶走,七日迎新生。”
“一盞明燈守,你可記得我。”
音量不大,謝知衍聽清了,“你記性很好。”
這是他們早上在村子裡碰見的一個抱着烏鴉屍體的老頭唱的童謠,那人聽不見,隻是不斷呢喃着一個名字。
“我記性确實很好,基本上重複三遍我就能記住了。”江祈擠出一個笑,謝知衍沒有多問。
“救命啊!”
求救聲,粗粝的尖叫和群鴉的叫聲混在一起。
兩人同時看向謝知衍身後的窗,玻璃用紙糊住了,上面殘留着大片血迹,這是烏鴉剛剛進攻時留下的,仿佛它把猩紅的眼抵在了上面,隐約透着一股難聞的鐵鏽味道。
“救命啊!救命啊!”
謝知衍頓了片刻,推開了窗子的一條縫,不見烏鴉,膽大地又推開了些,差點讓江祈驚出聲。他将食指抵在唇邊,然後朝下看去。
肥胖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後撤,無數隻烏鴉将他包圍,撲向他。地面上被拖出一道巨大的駭人的血痕,旁邊是一盞被打翻的油燈。
【每次都有新人不聽勸】
【新人嘛是這樣。說起來,主播系統任務面闆看不見的bug什麼時候能修複?别的主播都能看見。】
【修複了又怎樣,籠中鳥是死亡率最高的新人副本,有進無回,他也就隻能活一會了。】
【樓上說的對,長得就像個花瓶,除了好看估計一無是處吧,希望他死的也這麼美。】
【說起來籠中鳥這個副本不是因為死亡率太高很久沒有出現了嗎?】
彈幕一條條刷着,謝知衍看不見他們的讨論,專注看着樓下的一舉一動。
“我知道錯了,我不出來了,放過我吧!”
他的身子被烏鴉啄食得血肉模糊,雙手忍着劇痛不斷揮舞着,試圖把身上的烏鴉弄下去。烏鴉一遍遍飛往他身上,啃食,深可見骨。
“你們這群該死的烏鴉……滾開……”
“我不要玩這個破遊戲,有人嗎,誰救救我!”
他雙目被叼走,這場漫長的折磨讓他聲嘶力竭,已經看不出人樣,像是個沒有皮的怪物,艱難地向前爬行。
畫面讓人作嘔,江祈探着頭窺見一二,便捂着嘴要吐,摸着黑要去倒水。
謝知衍剛要關上窗,一個披着黑鬥篷的人持一盞燈走進了他的視野,光源搖搖晃晃,烏鴉徘徊在那人身側,仿佛無害的寵物,高興地扇動翅膀。
其中一隻停在了那人肩上,叫喊着,随後那人饒有興趣地向上瞧,謝知衍眼疾手快關上了窗。
江祈喝了些水,并沒有緩過勁。
謝知衍望着她,像是在詢問。江祈沮喪道:“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有人在呼救,而我隻能看着别人死在我面前。”
“況且,這隻是第一天。”
在這個詛咒蔓延的白鳥村,人人自危,而這隻是個開始。
她心裡其實知道答案。來民宿時,老闆已經交代過了,天黑不要點燈,早些休息少走動。所以她隻能不安地在謝知衍的房間走來走去。
謝知衍一時間沒有說話,這是事實,也是眼下殘酷的現實,換作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江祈苦惱地喊了聲,但她不敢大喊,怕把外面那群烏鴉引來,“早知道我不坐地鐵去上班了,應該聽我小姑的,早點買輛車的。”
謝知衍沉默。
他也是被地鐵打劫來的。
這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他依稀記得在他上地鐵前,室友還在他耳邊老生常談。
*
“謝知衍,你又在鍋裡剩四個生煎包!”
謝知衍帶着個耳機,拿着筆在數位屏上勾勾畫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畫面為俯視視角。孤舟在夜色中漂泊,岸邊是喜慶的紅繩、紅燈籠。一個人穿着喜服坐在小船上,腳丫子似有水裡蕩着玩兒的動勢,引得腳踝上的鈴铛一響一響。
那人一手半掀蓋頭,叫人瞧不清面容,另一隻手輕撫身側碎掉的傩面。
你究竟是誰?
謝知衍用筆杆抵着下唇,思考着這個問題。直到面前多了四個生煎包,他才摘下耳機,擡眼看着一臉無語的青年。
這青年是他室友,莊知樂。謝知衍頓了片刻,在莊知樂一言難盡的目光裡平靜吐露兩個字:“忘了。”
莊知樂簡直氣笑了:“大哥,每次我都說,每次你都煎八個,吃四個然後剩四個,也不知道你這四個生煎包留給誰。”
自打莊知樂認識謝知衍,他就知道對方有這個怎麼改也改不掉毛病。有時候剩下的四個就擱鍋裡放着,他不掀開鍋蓋,這生煎包就能一直在鍋裡待到明天早上。
謝知衍認真聽他一頓叨叨,而後認真回複:“不會浪費,待會吃。”
“你……”
莊知樂語塞,目光移向屏幕,歎息說:“你又做這個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