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雪白的駿馬似乎有些不安,甩動馬尾往後退,季空青握住缰繩回身安撫。
鹿蹊趁機深呼吸了兩下平複自己的情緒。
眼神不由仔仔細細把握在手裡的馬鞭掃了個仔細。
看得出來,這馬鞭應該是手工定制的,皮質油亮堅韌,針腳細密整齊,馬尾毛交織了銀絲,看上去柔軟順滑,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卻帶着冷冽的意味。
抽起來的時候,不僅會發出清脆的響聲,甩起的弧度也一定十分……
該說不說,這條馬鞭給鹿蹊的感覺,比起季教授和白馬的搭配,多少有些違和了。
一般而言,定制的馬鞭,材質風格都會帶着主人的性格投射,可鹿蹊總覺得,這條馬鞭的感覺,更……
季空青轉過身。
鹿蹊立刻住腦。
“它叫驚霜?很漂亮。”鹿蹊的誇贊倒不是完全禮貌性的發言,畢竟這匹渾身上下找不出雜色的白馬是真的很漂亮。
季空青擡手摸摸驚霜的鬃毛,溫聲道:“對,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驚霜。”
說話的時候,季空青狀似無意般的側目注視鹿蹊。
鹿蹊非但沒有接收到信息,反而順着話題問了句:“我記得你以前有一匹黑色的馬,似乎是叫……凱撒?”
季空青反複确認,沒有在鹿蹊眼裡看到曾經見過的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唇.瓣微抿,低聲回答:“凱撒在另一個馬場,它有些小脾氣,不太喜歡驚霜。”
何止是不太喜歡。
從前凱撒和驚霜是養在一個馬場的,但隻要讓凱撒見到或者聞到季空青身上有驚霜的味道,要麼拒絕季空青上馬,要麼追着驚霜的馬屁.股咬,很是霸道。
季空青沒辦法,隻能将兩匹馬分開了。
鹿蹊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唉,白馬的确是很漂亮,也确實帶着點悶.騷的意思。
可正經的季教授搭配神聖的白馬,漂亮歸漂亮,但就是缺點勁。
黑馬多帥多帶勁啊!
尤其還是那種霸道野性但認主的肌肉大黑馬!
小孩子才喜歡白馬騎士童話,成年人就該搞澀澀!
季空青看出鹿蹊有點遺憾,但卻沒明白鹿蹊在遺憾什麼。
總不能是因為,鹿蹊原以為來馬場見到的會是凱撒?
可從前的鹿蹊不是,不喜歡黑色的凱撒嗎?
但季空青還沒來得及細想,鹿蹊接過缰繩時的手指尖劃過他的手心,隔着手套布料,狀似不經意的觸碰卻讓季空青的肌肉瞬間緊繃。
指尖劃過手心的感覺過于微妙暧昧,季空青甚至能聽到自己耳邊傳來血管砰砰跳的躁動聲。
他撇開頭,有些狼狽地壓下喉間的沙啞。
鹿蹊在觀察季空青。
作為一個畫觸太太,哪怕沒實踐過,但鹿蹊的理論知識那是絕對素材庫充盈。
他剛剛用指尖小小撩撥了一下季空青。
雖然有點含蓄,但……也算是很主動了。
先小小試探一下,再決定後面要不要來點大招。
結果,被撩撥的季教授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沒接收到撩撥訊号的直男模樣,不僅轉頭去調整馬鞍,過後轉回頭時,還語氣自然地問鹿蹊準備好了嗎。
鹿蹊從驚霜清澈的馬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到自己仿佛長了一顆小醜腦袋。
好好好,那就不要怪他加大火力了!
鹿蹊的臉上露出微微尴尬苦惱的表情:“我好像……真有點忘記怎麼騎馬了。”
站在漂亮白馬旁邊的青年側頭淺笑,淺褐色的頭發被陽光揉進了灑金色。
“不知道季教授接受臨時加課嗎?”
那一瞬間,季空青心如擂鼓。
不論隔多少年,冷卻多少時光,隻要再見到鹿蹊,他都會喜歡上對方。
季空青從未像現在這樣,那麼清晰的明白這一點。
于是,季教授擡手微推了推眼鏡,語氣溫和甚至帶着笑從容回答:“好啊,給鹿……同學額外加課。”
這稱呼把鹿蹊叫得差點小腿一軟,從馬镫上滾下來。
然後被站在旁邊的季空青握住小腿,托着腰,硬生生穩在了馬鞍上。
鹿蹊的大腦一片空白。
隔着騎裝和手套,鹿蹊感覺不到季空青手掌的溫度,卻在季空青用力握住小腿時,感覺到了那恰到好處的,帶着克制與掌控的力道。
他垂眸注視季空青為他整理歪斜的護腿。
像是禮尚往來似地,對方的指尖擦過他繃緊的小腿肌肉,惹得鹿蹊猛地繃直腳背,攥緊缰繩,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緊張的模樣倒像是個真的馬術初學者了。
雖說要教鹿蹊騎馬,但季空青并沒有翻身上馬,而是像教練一樣走在馬邊,牽着驚霜,引導驚霜帶着鹿蹊緩步前行,目光始終凝聚在鹿蹊身上,耐心而溫和:“腰背再挺直一點……别緊張,跟着驚霜的節奏……好的,對,就是這樣……”
完全的教學氛圍驅散了暧昧的氣息,鹿蹊逐漸放松下來。
或許一開始的确有些生疏,但到底是學過的,鹿蹊很快就找回了技巧,真的感受到了幾分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的,馬場上特有的張揚肆意。
想到了,就去做。
而且……
鹿蹊拉緊缰繩讓驚霜停下,擡手示意:“教練,我可以跑兩圈嗎?”
季空青沉吟片刻,考慮到鹿蹊之前說的許久沒有騎過馬,即使驚霜脾氣溫和也到底沒有和鹿蹊接觸磨合過——
“我會很擔憂你的安全,能讓我也一起嗎?”
“當然不介意。”鹿蹊不僅不介意還算到了季空青一定會提出共乘,笑容燦爛,“那就拜托騎術熟練的季教授了。”
……太禮貌的距離怎麼搞事呢!
季空青握着缰繩的手指收緊,他擡眸看了眼鹿蹊,鏡片後的目光很深。
然後,翻身上馬,坐在了鹿蹊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