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六剛直起來的膝蓋又要彎下去,“……屬下無能,請主上責罰。”
毫不意外的答案讓蔺懷欽壓了壓眉梢。
若是不能順藤摸瓜,主動出擊,那也得未雨綢缪,排兵布陣。
“無妨,”蔺懷欽擺了擺手,“隻是現在小九傷重,短時間内無法守夜護衛,還得辛苦你二人輪流值夜。”
“是,”影六的回答幹脆又利落,“屬下遵命,定不會再出纰漏。”
蔺懷欽嗯了聲,看着面前擺滿了一桌子的碗碟,“早飯吃過了嗎?坐下來一起吃吧。”
影六忙道:“屬下卑賤,萬不敢與主上同食,主上恕罪。”
影七誠實:“…沒吃。”
影六連忙掐了他一下,開口請罪,“主上……”
蔺懷欽微微笑着,“沒關系,影七來挑一些自己喜歡的回去吃吧。”
不管影六怎麼使眼色,怎麼明裡暗裡地拉着影七的衣角,影七依舊欣喜地謝了恩,拿了離他最近的兩個包子,寶貝地揣懷裡,飛快地掃了一眼靠在床頭默不作聲的影九。
影九在蔺懷欽的命令下,乖乖喝水,察覺到他的目光,蒼白的手指緊緊地捏住了杯子,低下了頭。
兩人告退後,蔺懷欽端起一旁被刻意放涼一些的雞絲粥,朝床邊走去。
“小九,等了好一會兒,餓不餓?”
影九連忙搖頭,“回主上,屬下不餓。”
知道就算影九餓壞了也不會說真話,蔺懷欽柔下眉眼,坐在床沿,“好了,快來嘗嘗這粥,我特地讓他們炖的軟爛一些,最适合你了。”
軟嫩鮮香的粥散發着熱氣,絲絲縷縷地鑽進胃裡。
看着蔺懷欽伸過來的勺子,影九遲疑許久,才小聲喚了句,“……主上。”
“嗯,有話要說?”
“屬下…“影九很是緊張,硬着頭皮說:“屬下認識那晚的刺客。”
“你認識?”
蔺懷欽想起,那日影九也是與這刺客見過面的,還往他頭上砸了個酒壺。
“是,”影九的聲音輕輕的,像他的人一樣,溫馴無害,“屬下以前值夜的時候見過他一回,他是宗主身邊的二等侍衛。”
宗主。
原主的父親,夜泉宗的宗主,蔺遲玄。
但蔺懷欽現在沒空深究為何做父親的要派人刺殺兒子,他滿心滿眼都是另一件事。
他放下手中的勺子,膝蓋朝前挪動,盯着他的眼睛笑問道:“小九怎麼記得如此清楚?”
若不是特别留心,又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關注?莫非這也是一場請君入甕的局?
蔺懷欽的視線加深,捏着他的下颚逼他與自己對視。
絲絲冷意沿着目光遊走過了四肢百骸,影九局促地收緊身體,連忙解釋,“…這是影閣對護衛組影衛的要求,要對主上身邊的人和物過目不忘,才、才能更好地護衛主上。”
合情合理的解釋,但蔺懷欽依舊沒有拉開距離,探究的視線依然從頭到尾地包裹着他。
“先前怎麼不說?”
影九張了張嘴,臉色一下就白了,“屬、屬下……”
見蔺懷欽神色愈發冷淡,影九心下慌張,再不敢有所隐瞞,“主上恕罪,影閣有訓,主上未問話的時候,影衛絕不可主動開口,否則當敲齒拔舌,以示懲罰。”
蔺懷欽若有所思,“既如此,小九為何違抗戒令也要告訴我?不怕又被拖到刑房裡嗎?”
尖銳的問題讓影九猛地縮了下,他眼裡滿是哀求,顫抖的唇瓣幾經開合,艱難地剖白,“影九是主上的屬下,主上憂慮,屬下,屬下隻是想幫……”
說到這裡,影九不敢再說一個字。
幫。
他在說什麼,自己一介影衛,有什麼資格幫主上?
他收住了聲,換成了那句公式又刻闆的話語,手無足措,“…屬下有罪,請主上責罰。”
蔺懷欽輕笑一聲,眼中的冷意漾成了一池春水。
“小九一心為我,怎麼會有錯呢,”蔺懷欽放開他的下颚,安撫似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抱歉,我方才情緒不好,吓到你了。”
影九慌忙垂着眼睛,依舊是那幾句話,“屬下不敢。”
他的臉色很差,依然沒從要被送去刑房的恐吓中抽出身來。
“我不會送你去刑房,”蔺懷欽自覺有愧,語氣極軟,“是我不好,不該用這個傷害你,昨晚承諾你的,我會記得。”
影九想起昨晚蔺懷欽對他說的話,連忙跪直身體。
他一介影衛,怎可白受主上的承諾。
在蔺懷欽的默許下,影九捧起蔺懷欽的右手,帶着他,按到了自己纏滿藥紗的胸口上。
“主上。”
蔺懷欽的掌心處傳來鮮活明朗的跳動。
影九看他一眼,馴服地壓下視線,帶着決然的堅定,恭敬無比。
“屬下隻屬于主上一人,若主上不嫌,屬下願剖心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