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秦硯冰啊啊嗚嗚打斷了蔺懷欽的旖旎遐想。
他用帕子擦着眼淚,尋求認同,“蔺少宗主,你就說,這是待客之道嗎?”
蔺懷欽敷衍了一聲,“方才那兩名嬷嬷,我已經叫人帶下去了,她們會受到相應的懲罰,希望能平秦公子憤怒。”
秦硯冰忿忿,哭累了,喪着一張臉,有氣無力地哀嚎,“我要回谷裡——”
“自然,說到底,都是夜泉宗對不起秦公子。還請秦公子這幾日先好好養傷,我再吩咐幾個婢女伺候您,等您傷勢好一些了,我親自送您回谷。”
“真的?”秦硯冰一骨碌就坐起來,指着自己的額頭,“這點傷不算什麼,我可是靈鶴谷最厲害的醫者,很快就能好起來。”
“好,那請秦公子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沒問題!”
話音剛落,角落裡的影九就捏緊了手,神色黯了幾分。
主上一定是很喜歡這個秦公子,才想要親自送他回去。
蔺懷欽沒覺察到影九的異樣,他滿身心都為終于有機會可以和影九單獨去外面過二人世界而高興,面上的神色也愈發溫和。
“秦公子,您出來這麼久,靈鶴谷裡的人一定很擔心。如果可以的話,請您修書一封,告知他們回去的時間,也好平他們尋人的急切。”
秦硯冰爽快地應了下來。
既是報平安的家書,自然隻能報喜不報憂。
當秦硯冰把那封一直說自己在夜泉宗過得如何好的家書遞給蔺懷欽時,蔺懷欽終于展了臉色。
有了這封信,誰都沒辦法再用秦硯冰的事情來威脅自己。
“謝秦公子信任,您好好養傷。等我安排一下事務,最多一個月,我們就啟程。”
秦硯冰連聲應好,歡天喜地目送蔺懷欽離開。
剛合上門,角落裡就沖出來一個粉衣男子,一把抱住了蔺懷欽的腿。
“少宗主!您可算是來了!您這麼久沒來,不會是把玉郎忘了吧。”
矯揉造作的聲調讓蔺懷欽眉頭一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影九就上前踹開了人。
“哎呦——”
那張塗滿脂粉的臉哀哀地叫喚了一聲,一身廉價又顯眼的配飾叮叮當當的砸在被掃淨積雪的青石闆上。
玉郎臉上的柔弱還沒褪去,看清是誰踹他的一瞬間,變成了憤怒和猙獰。
他一下就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走到影九面前,“是你?!你怎麼敢踹我?”
影九站在蔺懷欽身前半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一言不發。
不管玉郎怎麼繞,影九都擋在蔺懷欽身前,玉郎氣不過,委屈地睨了蔺懷欽一眼,開始用抹眼淚,哭哭啼啼,“少宗主,您怎麼讓他攔着我呀?”
這麼一鬧,折鶴堂裡的所有人都将門窗開了一點縫隙,一雙雙怨怼又備受折磨的眼睛紛紛看了過來,隐匿在逐漸昏沉的夜色中。
蔺懷欽神色陰沉,眉梢壓得極低,渾身的氣息凜冽攝人,“影九是我的影衛,攔你,有何問題?”
玉郎渾身一震,咬着下唇緩緩跪下,吸了吸鼻子,再開口時就是細細的哭腔。
“少宗主事務繁多,忘了玉郎也是正常的,是玉郎伺候不周。但少宗主,影九上一次的忤逆和沖撞,您都不記得了嗎?”
影九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玉郎瞥了影九一眼,用帕子掩了掩唇,用着他哀哀的聲調繼續趁熱打鐵,“之前影九故意打擾了您的歡愉,惹得您大怒。可光是普通的懲罰也不能讓他悔改,您就說了要廢去他影衛一職,他胯骨上的刺青就是證明呀。”
“可這會兒,他卻還領着影衛的職務,還在狗仗人勢,”玉郎看了蔺懷欽一眼,朝他膝行了幾步,泣涕漣漣,“少宗主,玉郎沒有别的意思,玉郎隻是覺得這人心術不正,怕他跟在您身邊,給您添堵。”
逐漸沉寂的夜色中,蔺懷欽看到了影九顫抖的很厲害的後背。
他幾乎站不住,就連呼吸的平穩都很難保持,一點點地,被玉郎輕描淡寫的話語打碎。
“少宗主,您之前還說過,以後影九在這夜泉宗就是最低賤的存在,隻能跪着見所有人,不光是我,就算是夜泉宗的一條狗,他也得跪在那狗的面前。”
玉郎直起身子,不依不饒,“影九,當着少宗主的面,你說,少宗主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有。”
影九的聲音澀得發虛,整個人幾乎被絕望溺斃。
他知道自己向主上隐瞞了刺青的事情,主上這段時間對他的好都是自己偷來的。
可他剛嘗到主上一星半點的溫柔,還不敢細細回味,卻這麼快就要被打碎,被剝奪。
玉郎見他承認,臉上神氣,直勾勾地,“那你怎麼還不跪我?”
玉郎的話撕開了影九所有的尊嚴與體面,沉冷的風雪壓的他喘不過氣,渾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幹,隻剩一具冰冷麻木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