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堯露出為難的神情道:“這,長公主,卑職也是奉旨行事,您就不要為難卑職了!”
“非是本宮為難,方铮搜刮民脂民膏,上瞞君王,下欺百姓,案子不查清,終究是沒法子和大同百姓交代,與此相比,吾一人之事實在是微不足道啊!”
“這……”陸堯沒想到趙尋英是這般強硬,來之前陛下就交代了此事越快處理越好,“要不,您将方铮交于卑職,卑職在北鎮撫司裡也算是常常經手此事,想來也能快些查明。”
趙尋英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交到錦衣衛手裡,是非曲直就不是那麼容易搞明白的了,“陸大人是精通此道,可本宮經手的事向來不喜歡半途而廢,方铮的事本宮既已沾手,便要查個明白!至于陛下那邊,想來也是這般想的。不若陸大人先将此事詳細報與京中,看陛下如何決策,這些時日也可繼續查明。”
趙尋英冷下臉來的神情足夠讓陸堯害怕,他曾不止一次的聽過這位的事迹,更不要說其還在朝上執鞭斥過當朝首輔,自己的命在她眼裡怕也是蝼蟻一般。既然趙尋英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陸堯也沒有堅持下去的緣由,道:“是,想來陛下關懷長公主,倒是沒注意其他,卑職這就傳信京中,看陛下要如何處置。”
衆人退去,廳中隻留趙尋英和宋瀾,宋瀾冷着臉道:“是長公主向京中遞了信?你為何這般行事?”
趙尋英看着宋瀾笑道:“宋将軍這話倒是稀奇,我受人制約,心火不平,想着将方铮處死,自然是要報到京中的,難不成要将巡撫大臣私下殺了不成?那豈不是動用私刑了!”
“我已然向京中遞了奏折,按着陛下的性子,此事定然也是這般的結局,何以長公主又摻和進來。”
趙尋英不在乎道:“是嗎?許是我不甚了解,我想着方铮這人最多判個貶谪之罰,遠不能解我心中怒氣。”
宋瀾知道趙尋英這是故意同自己這般說,他氣的是這件事從頭到尾沒有同他商量,趙尋英把所有的事都擔在了自己身上,對他全無信任。
“長公主這是覺得我一人之力無法查明此事,才這般行事的吧,說到底還是我太過自以為是了。”
趙尋英呼出一口氣,冷靜道:“事已至此,以錦衣衛的手段,大同與京中來回也隻六七日的光景,此事還需在此之前盡數查清。我今日翻看時升坊每年所納稅收,發現其中諸多漏洞,想來可以從此入手,你一同來看看吧。”
前幾日的一場火燒下去,果真查到了些東西,時升坊背後的東家這些日子未曾露面,非是為人謹慎,而是有可能是位女子。時升坊後面住着的少說幾十位姑娘,這些日子盯下去,發現時升坊的其餘人都對一姑娘十分尊敬,查了那人生平的經曆,倒是稱得上有幾分傳奇。
她原名李笑,原是山西大同附近一小村落屠夫家的女兒,幼時生母亡故,她爹便又娶了同村的一女子,而後繼母先後生下一兒一女,起初一家子也算和睦,靠着殺豬的手藝,五口之家的溫飽還是夠的。
偏偏在李笑八歲時,她爹與人争氣鬥毆,被人把手砍傷了,落下了殘疾,更是再也拿不起了刀,隻能做些苦力活兒度日,誰知禍不單行,偏偏繼母生的兒子出去玩時,不小心溺死在了河邊,繼母聞此噩耗自然是悲痛欲絕,将此事怪罪到丈夫身上,每日裡就是争執吵鬧,沒過多久就與丈夫和離,嫁給了别人。
自那以後,李笑的爹便越發堕落,每日裡賺了些銀錢便去到酒館裡面喝個精光,可惜留下的兩個女孩跟着這般的爹遭罪,沒有父母看顧的姐妹兩個隻能靠着鄰居的接濟勉強飽腹,更不要說其他的了。誰知即便這般,李笑的爹還是沾染上了賭博,沒多久就将家底敗了個徹底,就連住的宅子都給抵了出去,還被讨債的剁下根手指,就這他都沒有收斂,最後輸無可輸了,竟然拿自己的兩個女兒還債,把她們賣到了花樓裡。
李笑在花樓裡待上幾年,正好遇到新令頒發,全國上下官營妓院全部革除,李笑自然也就脫身了。而後她回到她爹身邊,沒過幾年,李笑的爹也因為酒後神志不清,溺死在了河邊,從那之後李笑就沒了蹤迹。
李笑消失至今不過六年,足夠她攢夠經營時升坊的錢财嗎?其背後的勢力僅僅是方铮這個到大同不過兩年的巡撫嗎?
楚錦看着桌案上李笑的畫像道:“光是看這畫都能想象幾分她的妩媚,想來真人定然更勝一籌,之前不是說,她初到花樓的頭一晚就開出了天價,即便這樣還是不少人争搶,攢下銀錢對她來說不難吧?”
趙尋英搖頭,“她一個女子,家中無人,又是經營這個行當,若是無枝可依,怕是早就被男人給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楚錦不解道:“有這般可怕嗎?我家中世代也是經商,可也沒見得這般艱苦啊!”
“你們家世代經商,光是家财也不比官宦人家少了,何況祖中叔伯父親尚在,再不濟還有哥弟在外,和她這樣的孤女可謂是天差地别。”
“那你不也……”楚錦剛想反駁,而後見趙尋英擡頭看了過來,再瞅瞅對面冷着臉的宋瀾,把話給咽了下去。
趙尋英道:“讓人再去仔細查查李笑這六年裡的事迹,想來其中關竅就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