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乍起,四面光秃秃的樹幹掙紮着僵硬地搖晃。
宋維道和背着兄長的聶水突在陳陰陵身後瑟縮着身體,擠成一團。陳陰陵率先踏入房門,轉頭看着還躊躇在門口不敢妄動的難兄難弟:“不進來麼?”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她轉過來的臉恰巧是半張修羅面具。在異常刮起的大風裡,比起方才經曆的真正的粽子,陳陰陵反倒更加像要索命的女鬼。
但不知為何,宋維道就是莫名地信任眼前這個女人,于是毅然決然帶着聶水突,一前一後經過陳陰陵打開的,那扇僅供一人通過的門縫,然後站在屋内,僵在原地。
不是,進來之前,銀鈴前輩也沒告訴他這裡面擺着三具棺材和六排靈位啊!宋維道欲哭無淚。
這是一座祠堂,其内擺放着密密麻麻的六排靈位,每座靈位旁還有燃燒着的油燈,散發着膩人的香氣。
祠堂的正中,擺放着三具棺材,左右兩邊的棺材被槐木釘釘死,正中的棺材卻被推開了一半。四周挂着白色的帷幔,這顯然是守靈的做派。
但宋維道清晰地記得,上報道門百家的消息裡,這座宅院的主人早在數月前就已拖家帶口,匆匆搬離了此處。
是什麼,讓他們連祠堂都沒收拾,靈堂還沒處理就匆匆離開了這裡?又或者,是什麼在他們離開之後,在此處布置了一個還沒結束的靈堂?
這些疑問宋維道暫時都沒辦法冷靜去想。他的驅鬼驅屍術修習得向來不好,不然也不會在不久前的晚上,被路過的陳陰陵搭救。
近距離面對已經開棺,明顯是惡屍對于他而言還是太超前了,以至于他現在像個鹌鹑,手上小動作不停,瘋狂地翻找出任務前從承泣師兄那裡搜刮來的各種符咒。
好在陳陰陵及時打破了眼前僵硬的氣氛。
“宋維道,聶水突,你倆把聶扶突搬進那口棺材裡,把聶扶突的五感全閉了,拿符咒想辦法讓他處于假死狀态,讓他在棺材裡待一段時間。”
仔細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可能得待一天到三天。”
聶水突不解:“可是……棺材?”
祠堂的油燈将半個屋子照得恍如白晝,半個屋子卻依舊陰暗潮濕。陳陰陵倚在門邊,半個身子沒入黑暗裡。
她有點累了,回應也變得慢了不少。
“聶扶突身上是一種毒和陰煞氣結合的東西——姑且稱為陰毒吧。
在你們遇見的那些東西身上養出來的,蔓延速度很快。這個棺材就是那個紅嫁衣的東西的,上面的陰煞氣和槐木釘形成了一種平衡,恰好能壓制聶扶突身上東西蔓延的速度。當然,對死人才有效,對活人隻會加重他的病情。”
“紅嫁衣粽子現在肯定不在這兒,解除方法咱隻有一個大緻頭緒,大概需要一到三天的時間。按照你哥哥身上陰毒的蔓延速度,少則一炷香,多則半天,你就得給他準備頭七了。要不要用這口棺材,你自己決定。”
餘下的話陳陰陵并未說完,但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兩個少年已經按照她的話動手将聶扶突封閉五感和體征,放入了棺材。
見狀,陳陰陵也沒再多言,将刀倚在門邊柱子上,緩緩坐下。
室内一下變得十分安靜。宋維道有些不習慣,在看着蠟燭搖曳了好半晌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銀鈴前輩,那個紅衣的東西還會回來嗎?”
“會。但它受了重傷,左手被斬斷,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至少現在。”
“那它回來的話怎麼辦?”聶水突接話。
“和它打。并且需要把它抓住。能救你哥哥的東西在它身上。”
“那我們為什麼不去找它?”宋維道繼續。
陳陰陵睜開眼,看向宋維道,表情間似乎帶着好笑:“就你這膽子,主動去找?你還不如呆在原地,等着那些東西來把你刀齊十次,直接陰毒爆發,省得咱挨個救了。”
宋維道聞言,有些臉紅,呐呐道:“那我們現在能幹什麼?”
陳陰陵轉頭,看向門外:“等。”
她歪着頭想了想,唇角勾起一個算得上愉悅的笑容:“等人來。”
宋維道不明所以,靈光乍現間,莫名開口問了句:“話說回來,銀鈴前輩,你和青靈前輩是分開了嗎?為什麼會來做這個任務啊?我還以為你們會在消息網裡找點報酬更高的,算不上強制的任務做呢,而不是來守着年輕的弟子試煉……”
道門百家消息網裡的任務不僅有等級之分,一些算不上難的任務大多會強制分配給門派裡需要曆練的新人弟子,相對應的,也會發給一些修為更高的修道者,來保護這些弟子的安全。
算不上長的時間交流裡,宋維道默認陳陰陵她們是屬于第二者,故而有此提問。
陳陰陵也不解釋,默認了這個誤會:“咱和青靈分開,和你們分開大差不差。不過,她很快就能找過來了。”
無巧不成書。陳陰陵話音剛落,祠堂緊閉的大門被推開。來人似乎早有預料會有人坐在門旁,刻意隻開了右半的門,左邊的門僅僅開了一小截。
在屋外的狂風之中,青色羅裙的蒙眼女子卻巋然不動。她精準捕捉到陳陰陵,動作間依稀能看出些許擔憂,語氣卻仍是歡喜的。她說:“銀鈴,我找到你了。”
她的身後,是和宋維道他們失散五個道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