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策的感慨顯然是發自内心的,鐘昭嘴角牽動一下又很快放下,張口問:“那我的家人……”
“這個你不用擔心。”唐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老夫回去後就把此事上報給殿下,依殿下的脾性,多半會将你的家人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又或者派人在這附近待着,時刻保護着他們。”
唐策說着,擡眼看向鐘昭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變化的臉,思索了片刻,又壓低聲音補充:“如果殿下派的人手不夠,就讓你家人直接住到我那裡。反正我家院子空了很多房間,多三四個人也無妨。”
聽人把話說到這裡,鐘昭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面上也帶了幾分如釋重負的意味,恭敬地拱拱手:“多謝師爺。”
“不必謝,這不正是你算好的結果嗎?”唐策搖了搖頭,很是鼓勵地看他,“這三年你一直随父在外采藥,錯過了上次秋闱。這回一定要好好溫書,争取一次中舉,早日獲得朝職,為殿下效力。 ”
鐘昭的反應是笑着颔首,接下來兩人又閑談兩句以後,唐策主動提出告辭,在即将跨出門檻的時候忽然回頭:“蘇流右。”
蘇流右原本正跟在唐策身後,冷不丁對方頓住腳步,他差點一頭撞上去,穩住身形後忙問:“屬下在,師爺有何吩咐?”
“讓你哥送我回去就行。”對于江望渡的心性以及下面可能會做出來的事,唐策也是實在沒什麼底,遂很不放心地給了個指令,“晚些時候應該會有人來替你,你就先暫時待在這裡吧。”
此時一旁的蘇流左已經将馬牽了過來,聞言很快掀開簾子等唐策上馬車,蘇流右啊了一聲,腰被看不下去的鐘昭捅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是之後,小跑上前扶着唐策坐了上去。
站在原地送馬車遠去以後,蘇流右撓了撓臉,轉過身跟抱着臂不說話的鐘昭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後者看不下去,主動問:“給你泡一杯家父做的茶?”
蘇流右忙不疊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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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策聽蘇家兩兄弟彙報完束發帶的事情之後,出門太急,連早飯都沒有吃,眼下見完鐘昭,他在回去的路上找個小攤吃了點馄饨,還拉着蘇流左來了兩碗。
吃飽喝足,唐策眼珠子一轉,又給蘇流左拍了個活兒。等到兩人在外面折騰了一大圈,重新跨入端王府大門,端王謝淮已經下了早朝回到家中,身上的朝服還沒來得及脫,就去了書房裡寫公文。
聽見敲門聲,他撂筆道了聲進,唐策便擺擺手示意蘇流左原地等着,自己走了進去。
“不必多禮。”眼看着唐策擡手要行禮,謝淮揉了揉眉心笑着搖頭,“師爺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要問本王嗎?”
“王爺慧眼。”唐策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下首的一張矮凳上坐下,将鐘昭所說的事細細講出後道,“鐘家大門上留着清晰可見的鞋印,上面的紋路的确是北城兵馬司的官靴無疑。屬下已經着人去暗訪過,确認昨夜去鐘家的人并未将行程登記在案,應當是辦私事的。”
謝淮聞言,表情似有些訝異,畢竟兵馬司那地方雖然看管不嚴,但也不是随便進去個人就能看到出行冊的。他問:“你派的是誰?”
“王爺恕罪,屬下當時太急,沒事先來請示您。”唐策聽到這個問題立刻跪下稱罪,随後提高音量叫了一聲,“進來吧。”
謝淮對幕僚向來态度溫和,更何況他跟太子一直不對付,北城兵馬司是太子的地盤,他的人過去套話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想着這些,他直接上前将唐策扶起來。而在他們倆雙雙站在屋子中間時,另一個人俯下了身子。
蘇流左在剛剛回來的路上,聽唐策的話去兵馬司打聽消息的時候,就隐隐感覺此乃天賜良機,此時他一顆心砰砰直跳,卻還是維持着面上的冷靜,恭敬地對着第一次見面的主子行跪拜大禮:“屬下蘇流左參見王爺。”
“蘇流左……”謝淮站的跟他很近,隻是稍稍擡手,衣袖翻動之間就能被看見。低聲念完這個名字,謝淮眉頭微蹙,不确定地問:“你是不是還有個孿生兄弟?”
蘇流左一聽這話,胸腔裡湧上來的澎湃之情更濃,壓制着激動回答道:“回王爺,是。舍弟蘇流右,也在王府當值,此時正奉唐師爺之命在鐘公子家中留守。”
謝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坐回自己剛剛的位置上,半晌之後直接下令:“那從今天開始,由你跟你弟弟領頭,從端王府親衛中分出一隊去那位鐘公子家附近盯着,一直到他母親好起來。期間出了任何事,唯你們兄弟二人是問。”
從名不見經傳的守夜護衛,到統領王府一隊親衛的頭目,這跨越不可謂不大。蘇流左忙垂首道:“屬下領命,必不負王爺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