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上輩子鐘昭光顧着調查齊炳坤,還真沒太關注舞弊案的發展,“若殿下不信,草民别無他法,惟盼那兩人隻是胡言,根本沒有找所謂的門路。”
謝淮聽到他的話後點了點頭,頗有些疲憊地揮手:“本王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
如他先前所言,如果窦顔伯當了主考官,就算不能給端王的門生透題,評判的時候也可以擡一擡手,對鐘昭隻有好處沒壞處。
所以對于鐘昭今天說的話,謝淮起碼信了六分,待人走後立刻傳心腹上前,挨個調查已經定下來的幾位副考官。
而鐘昭踏出門去之後,仔細回憶了一下前世江望渡回京的時間。
如果他記得沒錯,這人被太子召回來的日子,正是會試前後不過五日的時候。
鐘昭雖決定輔佐謝淮,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上次就沒救下的齊炳坤再次慘死;若謝淮不肯及時收手,此次春闱主考官依然是窦顔伯,他就得将此事透露給江望渡。
太子未必在乎一個平民的生死,但若是這個平民能把端王旗下最得力的大将拉下馬,他們起碼會保他活到聖旨下達。
如此一來,前後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足夠鐘昭設法攔住甯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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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鐘昭在端王府提醒過謝淮後七天,皇帝下旨由邢琮擔任主考官一職。這位吏部尚書大人絲毫不知道過一段時間自己會經曆什麼,還以為窦顔伯輸給了他,下朝的時候一頓耀武揚威,連太子看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蹙眉離開。
鐘昭最惦記的事提前塵埃落定,過完年後再次一心撲在溫書上,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很快便來到貢院大門大開,全國舉人蜂擁而至的日子。
這次除了他之外,從鐘家家門走出去的還有秦諒。
他娘私下已經跟唐策商量好,隻要今年春闱秦諒能做到榜上有名,就會将唐筝玉嫁給他。
秦諒嘴上不說,實際上期待得要命,跟鐘昭一道往貢院走的時候,臉上的肉都有點控制不住的抖動,步子走得踉踉跄跄。
“表哥。”鐘昭聽着秦諒上下牙直打架的聲音,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要是再這麼下去,我就要先行一步了。”
秦諒抱歉地朝他笑笑,終于勉強将臉上飛揚的表情收回去,同時一臉真摯地道,“小昭,謝謝你。其實我知道,如果不是你……”
“這事跟我沒關系。”鐘昭覺得秦諒一提到唐筝玉就犯糊塗,聽罷趕緊截住他的話,“你們兩情相悅,唐先生也不是棒打鴛鴦的人,自然願意成全自己的女兒。”
此地離貢院還有一定距離,兩個人一起在大街上往前走,鐘昭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諒:“但唐師爺的身份擺在那,我想你應該明白吧。”
唐策先前想将女兒嫁給鐘昭,懷的什麼心很明顯。一是因為他才貌出挑年紀相當,二也是因為他主動露出了投靠端王的苗頭。
而秦諒雖未表态,但他畢竟是鐘昭的表哥,要是再娶了唐筝玉,也會變成闆上釘釘的端王黨。
前世一直鐘昭身死,秦諒都不曾效忠任何一方勢力,他不确定這樣的選擇對秦諒來說是對是錯。
秦諒在聽了鐘昭的話之後,臉上也出現了一刹那的猶豫,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我不清楚端王是什麼人,但是我相信你。既然端王是你認定的主君,那我想他的為人肯定是有保障的。”
“你這話讓我壓力很大。”鐘昭選謝淮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自己前世跟他打過交道,知道對方起碼沒壞在明面上,而且想扳倒以太子馬首是瞻的江望渡,謝淮是最好的選擇,其餘的他也不能保證。他十分認真地道:“婚娶之事不是兒戲,我勸你想清楚再說。”
這話被一個十七歲的人說給二十六歲的人聽,未免有幾分滑稽。秦諒看着鐘昭甚為老成的表情,一時有點想笑,但還是颔首:“好,我會仔細考慮的,不過就算有一天我真後悔了,我也不會怪你。”
鐘昭皺了皺眉,總覺得秦諒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他跟秦諒同時往兩側避讓,然後一起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此時幾個士兵打扮的男人正從遠處疾馳而來,位于最前方的人身着紅袍銀铠,右手握着的鞭子重重抽在馬身上,沒過一會兒就與後面的人拉開了距離。
他的發尾在颠簸中高高揚起,看着風塵仆仆,臉上卻有笑意。
江望渡的臉似乎瘦削了一點,肩膀卻比走的時候更寬,邊關的風沙沒有讓他變得憔悴,反而将他打磨得更加神采飛揚。鐘昭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正朝這邊打馬而來的人,冷不丁肩膀被推了一下。
“那不是小江大人嗎?”這張臉無論走到哪裡都很好辨認,秦諒有些驚訝地道,“聽唐先生說他還得兩三天才能回來啊,怎麼這麼快就趕回來了,莫非……”
秦諒的話說到這裡,江望渡已經行至兩人跟前。他勒住缰繩讓馬停止前進,垂頭看着面無表情的鐘昭,良久,露出一個笑容:“不枉我趕了好幾天路,總算在會試前回來了。阿昭,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