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你推開書房的門,泉奈已經坐在那裡。
他換了一身尋常的淺色和服,十二單衣畢竟隻是貴女在正式場合的裝束,他倒還不至于為了孔雀開屏瘋到那種程度。
但腰帶系得松松垮垮的,露出鎖骨下方還未消退的淤青——那是你昨天按出來的嗎?
晨光照在他身上,給他披了件虛假的柔紗。
“早啊,老師。”他沖你微笑,手指撫過腰帶上的褶皺,“今天想‘教導’我什麼?”
你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頭痛。
你已經預料到這段關系在未來幾年你會有多疲于應付了。
如果你少點道德感就好了。
“用變身術就可以了。”你最終說道,放棄了給他化妝的打算,那隻會讓他更興奮。
泉奈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你說話怎麼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
“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埋怨道,“你昨天晚上明明還笑了。”
你:“你在做夢吧?”
泉奈手指拖着下巴,“是你昨晚上又暗自下了決心發誓不會愛上我嗎——”
他不解的看着你,你們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接受蟲的存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嗎?你看我就适應良好。而且你已經适應過一次了,應該更有經驗才對。”
你不耐煩的指出他消極怠工,“快點變成玉姬的樣子吧,要吃飯了。”
他指出你用詞的不當:“是用膳——”
“你真是半吊子。”他嘟囔着,“隻會教女人看工口小說的騙子老師。”
“那種程度根本就不算工口。”
泉奈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瞬,像是被你的直白噎住,又像是某種隐秘的好奇被挑動。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你還看過更——”
你懶得解釋,直接掏出那本《死鬼老公死而複生》書頁邊緣已經泛黃卷曲,顯然被翻過無數次。
“你快點變成玉姬的樣子,我們去吃飯,然後我把這本給你看。”
應付完一頓,你和泉奈都待在在玉姬的寝居裡,這是她的安排。
泉奈脫得隻剩裡衣,端坐在案前,一頁一頁翻着那本書。他想等要出去見人了再換上玉姬的衣服。不然讀起書來袖子很麻煩,老是卷到書角。
近半個小時過去他看得津津有味,但每到某些段落,他會突然合上書,深吸一口氣,像是被燙到一樣,等心跳平複了再繼續。
你沒管他,低頭在紙上填着數獨,但他的動靜實在太大,什麼書頁猛地合上的聲音、短促的吸氣聲、甚至偶爾一聲低低的‘啊!’。
一次你又被他打斷,不耐煩的朝他看去。他正把書緊緊按在胸口,眼神飄忽,見你望過來,又強作鎮定地與你對視。
“你到底看不看的?覺得不好看就還給我。”
“好看是好看……”他的聲音有些發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書脊,“但就是感覺我也能寫。”
你:“哈哈。”
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随後惱怒的看着你,“你在懷疑我?我和歌寫得很好的。”
你拖長語調:“你應該讀過《源氏物語》吧?”
他翻了個白眼:“我是文盲嗎?”
“那你為什麼在看到一些描述的時候還會覺得工口?”你指了指他手裡的書,“明明源氏物語裡的描述也不少吧。”
“你在說什麼啊?那種隐晦的形容和你這種——”他舉起手上的書,紙張嘩啦作響,像是某種無力的抗議。“這種直白大膽的描述能是一回事嗎?”
你沉思,七八十年的時間間隔,在表達手法上的差異不僅體現在喜歡用意識流……甚至連告白都要整得彎彎繞繞的。
那種直擊心靈簡單質樸的‘我愛你’式表達确實會讓戰國老古董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開始挑起這本書的毛病。
“如果讓我來寫,”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書頁邊緣,“這種話根本不需要重複。”
“嗯嗯——”你敷衍着他繼續玩着自己的數獨。
“在臨終前說一次,在重生時說一次。”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幾分,“兩次都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每次都在床上才說顯得很不真誠……”
“那你寫啊。”你把筆往紙上一扔,木質筆杆在案幾上滾了半圈,“我去透透氣。”
起身時帶起的風掀動泉奈攤開的書頁,嘩啦啦翻到最後一章。
你拉開門,室外的空氣也沒清新到哪去。你想走遠點,但是走遠了書就會從他手中消失。
身後傳來紙張翻動的細響,泉奈在找自己讀到哪一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