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氣，插在上衣口袋裡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事先放進去的錄音筆，便按下了開關。
有了，可以找狗叫。
李桑寶斜傾着耳朵，像雷達一般搜尋柯基小狗的吠叫聲。
隐隐約約的，若有似無的，她感覺能聽到，但是又不确定。
好一會兒了，仍是一無所獲。
她嘲笑自己藝高人膽大，竟然想出這種荒謬招數。
“你也是狗仔？”
背後悄然無聲地出現一個女聲，發音标準吐詞清晰。
李桑寶大幅度地轉身，卻因意外張不開嘴。
“對，我就是秦清清。這幾天，太多人跟着我了，所以我才來住朋友家。你們也是辛苦，跟着我到處跑。”
秦清清溫柔的一席話，李桑寶難以應對。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女演員。
她本人果然比鏡頭裡更好看，如同包子姐說的嬌滴滴，讓人憐愛。
“我準備離開了，還有些東西也拿不走，都送給你吧。”
秦清清彎唇，清透的莓色唇彩顯得她嬌俏清麗。
“不用不用。”
李桑寶縮起脖子，擺手。
臨近的樓棟裡，之前逗狗的中年男人，一手牽着狗，一手提了個超級大的紙袋子，重重擱到李桑寶腳尖前面。
“小姑娘，拿着吧。别給你那兩個同事分。”
李桑寶木木應着，意識到又被騙了。
這個中年男人不是輝子包子找來的，而是秦清清的家裡人。
秦清清甜笑着，忽然湊近朝李桑寶低語。
“我剛買了一套别墅，地址呢，暫時不能透露給你們。不過，我相信你們後面會知道的，新戲也馬上要上了，宣傳期的時候，麻煩你們多拍點。”
李桑寶掃了眼腳邊的紙袋，揚起臉問：“我們一般拍的都不是什麼好内容吧。”
“無所謂了，隻要不緻命，壞的總比沒有好。”
說完，秦清清踩着輕快的步子走了。
中年人抱着狗，緊跟其後。
李桑寶愣神，她不懂這是什麼操作，提着袋子，默默回返。
C出口，保安展開肩膀，攔在門禁處。
輝子和包子兩人直勾勾地往裡望，腳尖踮得老高。
李桑寶向他們揮手，保安見那一袋子裡的東西，閃着嚴肅目光盤問。
“你是什麼？”
李桑寶努努嘴，“玩狗的男人送的。”
這種事似乎曾經見過，保安聞言松口，放李桑寶出來。
輝子和包子立即圍攏過來，看似關心李桑寶發生了什麼，實際上眼裡的餘光盡瞅着那袋東西。
三人上車，關上門，拉上簾子，光線昏暗。
包子扒拉袋子，兩眼放光。
“這都是秦清清送你的？”
李桑寶點點頭：“包子姐，你說為什麼她要送我東西，狗仔和明星不是敵對關系嗎？”
“這就不用管了，隻有利益而已。”
輝子放慢開車速度，扭頭用目光在袋子裡盤看。
“裡面好像有瓶茅台吧！”
“她還說她買了别墅，她不是被尹範猥亵了嗎，為什麼看起來神采奕奕？”
“李桑寶，你到底在搞什麼？扯七扯八的，是不是不想分東西給我和輝子？”
眼球一定而後一轉，李桑寶倏地勾起嘴巴假笑。
“哪有哪有，包子姐你随便挑，輝子哥你也是。秦清清跟我說了，讓我分給你們。”
袋子裡的東西很快被瓜分完畢，等李桑寶下班回家時，手裡隻提了一瓶西班牙進口的橄榄油。
家裡客廳，三盞燈通通開着，整個亮堂堂。
李紅奎仰躺在貴妃椅上看電視，眼睛掃過來，盯着李桑寶目不轉睛。
“你怎麼回事，病恹恹的？”
“沒事，我回房間躺躺。”
“你看你說話不矛盾嘛，一會兒說沒事一會兒又說要躺躺。”
李桑寶遞過去一個煩躁的眼神。
“那你想要讓我怎麼樣？”
“哎喲，李大小姐，我哪裡敢讓你怎麼樣。”
李紅奎嬉笑，拍打身旁的沙發空位。
“爸爸就想讓你過來陪着坐會兒。”
嗯了一聲，李桑寶僵着身子過去。
她仰着脖子靠在沙發上，盯着天花闆，神情呆滞。
今天一天終于過完了！
不被領導同事待見就算了，被騙了也無所謂，可努力了為什麼得不到尊重。
思着心事，李桑寶恍惚着，眼皮打架。
電視機裡的聲音一直響着，卻如無聊的白噪音，無法在李桑寶的頭腦裡形成完整的信息，此刻卻傳入耳朵裡。
“尹範這個小夥子，是我從影這麼多年來，看到的最純粹的人。你們不要以為‘純粹’這個詞褒獎的意味不大。作為演員，能擁有一個純粹到乃至透明的靈魂，你就能随心所欲變成一切人物。”
猛地睜開眼，李桑寶瞳孔驟擴。
她把視線轉向智能電視機的屏幕，裡面的畫面很舊，一個白發老者在接受采訪。
“爸爸，這個人是誰？”
“這是司徒勤，他火的時候，你還小。他可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殿堂級别的表演藝術家。”
李紅奎按着遙控器，調大音量。
“他怎麼了？”
李紅奎歎了口長長的氣。
“他去世了，所以電視台才播放他身前的一些錄影。”
“這樣啊！”李桑寶沉下肩膀，把自己陷入沙發。
視頻播放結束，李紅奎惆怅不已，轉過頭來。
“司徒勤口中說的尹範是誰，演了什麼，你找出來我看看。”
李桑寶搖頭，“他演的那種小衆文藝片，你不會喜歡看的。”
“怎麼可能，我心态年輕得很。再說，司徒勤推薦的年輕人肯定人品好演技好，我不喜歡看也要支持支持。”
李桑寶正欲說些什麼，屁股下手機一震。
是王廣美發來的。
【尹範的視頻，你準備怎麼處理？】
電視上，李紅奎用遙控把視頻的時間軸往前移了移。
司徒勤老先生在屏幕上慈祥地叙述。
“尹範這個小夥子，是我從影這麼多年來，看到的最純粹的人。”
王廣美又發來一條信息：【你的理想價位多少，視頻發我，我看能不能幫你争取到。】
李桑寶緊捏手機，指關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