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明了。
原來昨夜裡大家都一樣。
賈柳萱也注意到了姜菀。
她掀了掀眼皮無精打采地說了句姜姐姐好,便往東側殿去了。
姜菀本還想提醒她一句打扮得太死氣沉沉了些。
但一想她是來宮裡和妃嫔們争皇上的。
她若提點賈柳萱,不是平白無故給自己多了個對手麼?
姜菀沒那麼傻。
辰時。
已有六個管事嬷嬷帶着十位宮女太監,在東側殿打點着秀女們排好隊。
都得事先清點三遍人數,吩咐好哪幾位秀女一塊進殿,才不至于亂了套。
秀女們都是些名門閨秀,自幼被教導禮儀,知書達理。
不過一炷香,就已經一切準備妥當。
這回殿選,是皇上與太後,帶着三位妃嫔在琳琅宮的正殿點選。
管事嬷嬷又清點了一回人數。
便領着排在最前頭的五人去了正殿。
另一位管事嬷嬷則留在東側殿報着人名兒,通知接下來幾位秀女做好準備。
姜菀在剛剛清點人數時便知曉自己在名冊的極後頭。
索性也不急,尋了處椅子坐下來。
閉目養神。
其他秀女卻不這樣。
三三兩兩聚集在一塊,小聲說着話。
管事嬷嬷也沒說什麼。
殿選時間長。
有些秀女要等上一兩個時辰,說會子話能讓她們放松些,不至于待會兒被皇上吓到。
挺好。
姜菀自幼習武,耳力極好。
所以即便她一個人坐着閉目養神,也能不由自主地聽到不遠處秀女們壓低着聲音說的話。
“沈姐姐,再過兩組就輪到我了,我好害怕。我今兒個特意穿得一身花花綠綠,應當能被撂牌子吧……”
“夏妹妹,我也害怕得很……你看我這一頭的金光閃閃,就是為了一進殿内就被撂牌子啊!”
“……”姜菀沉默。
難怪今日一進東側殿她就覺得奇怪,殿裡候選的秀女不是穿金戴銀花花綠綠,及其媚俗,就是穿得死氣沉沉,累贅暗淡,沒有半點鮮活的模樣。
她們難道都想被撂牌子?
“陳姐姐,你昨兒夜裡沒睡好麼?我求了一整晚的菩薩,隻求今日能被撂牌子賜花。”
“江妹妹,是的呀。我也一整晚沒睡好,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能輕輕松松被撂了牌子。”
“……”姜菀繼續沉默。
剛跨進東側殿之時,她發現殿内的秀女們眼下都是一片青色,心中還有些着急。
敢情她們都和她不一樣,隻有她是興奮得睡不着麼?
“許姐姐,我聽說皇上身高八尺,膀肥腰圓,蒼髯如戟,能止小兒夜啼,好害怕……”
“齊妹妹,我也聽說了,當年有人想要刺殺皇上,左不過被皇上瞪了一眼,便吓暈過去了。”
“……”姜菀再沉默。
皇上明明那般好看,驚天地泣鬼神的好看。
是誰傳出這些瞎話來的?她要去揍那人一頓!
一聲又一聲的歎息不斷傳來。
紛紛惋惜自己可憐。
未在秀女大選之前訂好親事,這才不得不入宮待選。
姜菀徹底沉默了。
原來她們不一樣。
明明都是過五關斬六将才過了初選和采選的。
她還在為自個兒的拔尖沾沾自喜。
這群人卻是愁雲籠罩。
難道都是聽信了皇上面目猙獰的傳言,才不願入宮的麼?
姜菀不信。
不過。
姜菀的父親也是不想姜菀入宮的。
但姜菀義正言辭,斬釘截鐵的發誓,要入宮尋找線索為祖父洗清冤屈。
姜将軍大悅,喜滋滋地将姜菀送入了宮。
姜菀的祖父是攝政王。
在皇上尚未成年前,可謂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權傾朝野。
皇上成年後,攝政王歸還政權。
卻傳出了攝政王造反未遂的傳言。
如今正被軟禁于元泰園,沒有半點自由。
姜菀的父親原本是手持一方兵權的大将軍,鎮守邊疆,馳騁沙場。
也因此被迫歸還了兵權,賦閑在家,有官階卻無實職。
若不是看在他屢立奇功的份上,隻怕他連個将軍的名号都沒了。
姜菀還記得她進宮前,她父親最後的複雜眼神。
憐憫,同情,鼓勵,悲哀,欲言又止。
當時他想說什麼呢?
姜菀百思不得其解。
“噓……你可曾聽家裡人說過那件事兒?”
“噓……我聽說了,難道那事兒是真的麼?”
“噓……可不是真的麼,不然你瞧怎麼今兒秀女們都穿成這樣。”
“噓……這都是皇宮内外心知肚明的事了,隻不能明說罷了。”
“???”姜菀越聽越糊塗。
這批人啞謎打得真好。
隻字不提,卻都明白在說什麼。
姜菀覺得,隻她是個傻瓜。
“鎮西将軍姜立鳴之女姜菀、大理寺卿賈全之女賈柳萱、通政使司副使梁永之女梁蓉、奉天府丞宋躍之女宋卿卿、昌州知府夏平之女夏水依,五人進殿。”
尖細的通報聲傳來,姜菀精神一振。
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