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最後一次見到珠兒是什麼時候?”縣太爺語氣中帶着些焦急。
“是晚膳時分……”顧夫人回憶片刻,看向沈南南和冷硯冰,“彼時,兩位官娘子同在。”
“的确是這樣。”
沈南南回道,又和冷硯冰交換了眼神,相互确認了自己都有在那時看見珠兒。
她二人從亥時集中搜證開始起,便時刻留意着時間,略微回想,沈南南便徑直道:“晚飯後,我同冷捕頭在小少爺房中與珠兒又聊了一會兒,此後便告辭回房了,那個時候應當是戌正時分。”
林白術聽了,在縣太爺身側低聲道:“大人,那這具屍體就不是珠兒。”
縣太爺正欲發問,忽得瞥見手中的驗屍格錄上,赫然寫着屍體的死亡時間——約為一日。
現在剛過了子時,離晚飯戌正時分不過四個多小時。
如果這具屍體不是珠兒,那會是誰?珠兒又去了哪裡?
縣太爺在心底沉思,不自覺将最後一個問題問了出來。
顧夫人搖了搖頭,語氣平穩:“因這兩日柳姨娘不在,宗兒睡不安穩,妾身便派了珠兒貼身照料。加之這兩日府中諸事操勞,晚膳後,妾身便回房入睡了,至于珠兒在與兩位官娘子分别後去了哪裡,妾身也不得而知。”
顧夫人話音剛落,一陣邪風忽得從窗外吹了進來,驚得沈南南一身哆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暗香閣自水而建,且四面皆有窗,此前因顧夫人擔心屋内屍氣太重,故而命人将所有窗戶都齊齊打開來,此時夜黑風高,從屋外池水吹進來的風本就格外的冷,加之沈南南的上衣袖和胸口在方才打撈那具浮屍時被池水泡過,此時更是緊緊貼在身體上,實在無法抵禦這突如其來的寒風。
“還好吧?”冷硯冰一旁,用手背輕輕觸碰到了她冰涼的手,詫異又擔心地問,“你手怎麼這麼涼?”
屋中幾人齊刷刷地看過來,沈南南頗難為情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突然有點冷。”
“更深露重,大人與幾位切莫着了涼。”
顧夫人隐藏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别樣情緒,對沈南南柔聲道,“這裡應當還有一些幹淨的衣物,沈師爺若是不嫌棄,同妾身去内室尋一件披風穿上吧。”
沈南南連忙拒絕:“夫人實在是客氣,不用了。”
她實在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耽誤了自由搜證的時間。
縣太爺也擔心沈南南感冒:“一件披風而已,耽誤不了多久,快去快回吧。”
“是啊。”冷硯冰也道。
見衆人都這般說,沈南南也不便推辭,對顧夫人微微欠身,道了句“有勞夫人”,便随其腳步繞過左側的屏風進了内室。
在那一人高的黃花梨木衣櫥面前,顧夫人請沈南南在一旁稍候。
沈南南客氣地點頭道謝,看着顧夫人背過身去。
顧夫人擡手,剛剛觸碰到那衣櫥的把手,卻似乎覺得,衣櫥的門似乎有些向外傾斜。
她略感疑惑,然而還未及多想,櫃門卻“砰”的一聲,自己向外打開了!
伴随着一聲尖利的叫聲,一隻黑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了出來,沿着顧夫人的腳邊飛快地跑走了。
沈南南被那黑貓吓得一個激靈,然而還未來得及害怕,下一瞬,她卻猛地看見那衣櫥中有什麼更大的東西倒了下來。
許是被那隻貓吸引了注意力,顧夫人躲避不及,“咚”地重重一聲,衣櫥中的東西竟就這樣倒在了她的身上。
又或者說,是顧夫人主動伸手接住了。
一張雙目圓睜、七竅流血的臉就這樣靜靜地靠在顧夫人的肩頭,直直地向沈南南盯過來。
沈南南看清了,倒在顧夫人懷中的是一個身着正紅衣裙,畫着精緻妝容的女人!
這張臉觸目驚心,卻令沈南南有些熟悉。
“柳……柳姨娘?”她音色顫抖。
可柳姨娘不是已經死在了牢裡,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沈南南陡然驚覺,這實在算不得一個人,而是一具——屍體。
霎時,腦中閃過她方才在湖中猛然瞥見的窗邊的那身紅衣,口中已經無法抑制地驚叫出聲。
冷硯冰等人發現動靜,立馬沖向内室,映入眼簾的便是這詭異的一幕——
沈南南被吓得坐在地上,而顧夫人站立着,任那具從衣櫃裡倒出來的紅衣女屍靠在她身上,神魂落魄、目光呆滞。
冷硯冰上前将沈南南扶起,縣太爺高聲驚呼着,焦急地喚來兩個衙役,将那具女屍從顧夫人身上扶下來,移到外間。
待兩人将屍體平躺放置在地面上,管家這才看清那女屍的臉,不可置信地道:“柳,柳姨娘?”
“什麼?!”衆人跟着退出内室,聞言皆是詫異萬分。
沈南南聲音已有些幹澀:“真……真的是柳姨娘?”
“不是……”顧夫人這才像是回過神來,氣若遊絲地出聲,“是……珠兒……”
縣太爺命衙役喚了兩個婢女進來,将顧夫人扶到外間休息。
沈南南瞥見,顧夫人的側臉處似有未幹的淚痕。
又見冷硯冰上前查看,沈南南強忍住懼意,跟着過去,卻離那屍體有一兩步的距離。
冷硯冰蹲下身:“的确是很像柳姨娘。不過,瞧着好像哪裡又不太一樣。”
“這是珠兒,肯定是!”
管家激動道,“她身上這件衣服雖然是柳姨娘的,乍一眼看雖然兩人雖然很是相像,但珠兒的身形卻比柳姨娘矮小圓潤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