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個酒店工作了很多年,接待過太多有錢人,也總是能在他們身邊看見各種形形色色的金絲雀,甚至早就對這幫有錢人會把人玩受傷這件事習以為常了。
但謝萦珠絕對是他見過的最特殊的一個。
沒有遍體鱗傷地躺在床上,也沒有膽怯得像一株搖搖欲墜的菟絲花,哪怕面前的床單上有血迹,也依舊挺直着腰闆好好地坐着,甚至還有力氣和他打個招呼。
“您是哪裡不舒服?”醫生問他。
謝萦珠輕言細語地和他描述了自己的症狀,而後真情實感地關心道:“這麼晚喊您來,真是過意不去。”
被他這麼一感謝,醫生倒是有了幾分無所适從的感覺,連忙擺手:“您别客氣,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有需要的地方您盡管說,我們肯定會讓您滿意的。”
他給謝萦珠聽診,詢問了很多症狀,最後說他是發燒沒好利索,又在海裡泡了那麼久,嗓子有一塊潰瘍,肺部也有發炎的迹象,所以才會胸悶氣短,以至于咳血。
“這邊還是建議您如果病情沒有好轉,還反複發燒的話,可以去海市的醫院拍個CT看看,”醫生說,“感冒事小,真的發展成肺炎就不好治了,更何況您的身體并不好,如果真的得了肺炎,那才是兇多吉少。”
一直在兩人身側當個沉默的花瓶的應承宴忽然開口,語氣聽起來倒是挺漫不經心的,但目光卻一刻也沒離開過他們:“什麼身體不好?”
“這位......謝先生年幼的時候可能也是因為生病沒好全,所以呼吸道有點脆弱,”聽見他忽然開口說話,醫生瞬間繃緊了後背,整個人都變得有點緊張,“這些後期都是能慢慢調養好的,應先生不必擔心——”
“我沒擔心啊。”
應承宴冷笑:“我擔心他做什麼?我隻擔心他死在我面前弄髒我的鞋。”
醫生咽了口唾沫,目光在兩人之間不停地遊走,半晌後覺得還是保住自己一條小命要緊,連忙起身說自己要走了。
臨走前他給謝萦珠開了消炎藥,目光裡滿是同情。
如果他猜的沒錯,這個長得很漂亮的男人估計很快就要被富二代抛棄了,醫生有些絕望地想。
至少這個富二代看起來并不心疼他。
客房的門被他關上,應承宴慢慢走到謝萦珠身邊,扣着他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看着自己。
往日謝萦珠多少會掙紮一下,可眼下他似乎真的沒了什麼力氣,乖乖地順着他的動作擡頭,一雙往日狡黠的桃花眼這會兒失去了靈動的光澤,雖然聽話,但好像失去了靈魂。
應承宴忽然發現自己不喜歡看見他這樣的眼睛。
他對謝萦珠莫名的着迷來源于對方的神秘和對自己的态度。愛他的人太多了,應承宴覺得膩味,但是不愛他隻愛錢的這世界上隻有謝萦珠一個,他不太舍得放謝萦珠走。
有時候他也很難搞清楚自己在想什麼,有時候恨不能掐死他,有時候恨不能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愛他。
興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從未學過如何“愛人”,所以自己也變成了一個扭曲的魔鬼。
謝萦珠動了動唇,聲音有氣無力,卻仍不忘開口諷刺他:“應少爺,沒想到你還會看相了,你看我像薄命人麼?”
應承宴回過神,近乎虐待般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滿意地聽見謝萦珠疼得悶哼了一聲,鼻尖和額頭上都覆上一層細細的薄汗。
“你之前說你一直在劇院長大,劇院老闆又是個很善良的人,按照常理說,你不會久病落下病根,”應承宴輕聲說,“你騙我。”
“我沒有,我——”
“謝萦珠,你是謝家另一個孩子對嗎?”
應承宴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徑直打斷了他的話。
他看見謝萦珠倏地蒼白了臉色,暗中的抗争也在一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慌和恐懼。
那種終于能掌控眼前這個人的舒爽感再次襲來,讓他心裡的郁結的惡氣終于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謝萦珠蒼白的臉色,慢條斯理地繼續說:“當年你父親破産,讨債的人去了你們家,你逃跑了,你的弟弟被你父母賣給債主抵債,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