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也不對。
對的是他确實是謝家的另一個孩子,不對的是他所了解的完全與事實相反,是謝懷玉告訴他的事實。
應承宴微微松了松手,謝萦珠瞬間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蒼白的臉色稍微恢複了些許血色,垂眸沉默半晌,聲音沙啞地開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剛。”
應承宴揚了揚手機:“我想知道什麼事很容易,所以你最好别騙我。”
謝萦珠微微勾起唇角,想笑卻笑不出:“我怎麼會騙你呢?”
“你還沒騙我?”
應承宴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既然沒想騙我,為什麼剛開始的時候不告訴我呢?你分明清楚我和懷玉的關系,但你非要裝着不認識我裝到現在,到底安的什麼心思?”
謝萦珠覺得有點頭疼。
他知道早晚會被人知道自己和謝懷玉的關系,但沒想到會在這樣尴尬的時刻,讓他非常被動。
按照應承宴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信謝萦珠說的話的。一樣的情況上輩子他遇到過,結局是被應承宴一通羞辱,說他是野雞想飛上天變鳳凰,當初抛棄謝懷玉和家裡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如今。
可當初分明是謝懷玉和他的家人抛棄了自己。
謝萦珠當時委屈得忍不住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應承宴壓根不吃他這一套,非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淨在這裡裝委屈,讓家裡的用人把他拖出房間去,眼不見心不煩。
當年見證這件事的債主估計早就被應家處理了,就算沒處理,也未必就能認出他來,全世界連一個能給他作證的人都沒有。
這輩子有個知道真相的應承舒倒算是意外之喜,隻是謝萦珠不打算過早地拜托他來幫自己。雖然應承宴和應承舒同父異母,但是同一個家庭出養出來的孩子到底還是流着部分相似的血,萬一對方後悔了放棄了,倒黴的還是謝萦珠。
謝萦珠調整好情緒,微微擡頭,掩蓋了目光中原本的恨意和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你想聽我說當年的事嗎?”
應承宴撞上他那雙眼睛時怔了下,似乎沒想到謝萦珠的态度能這麼好。
但既然謝萦珠放軟了自己的姿态,他也沒必要繼續針鋒相對下去,帶着幾分大發慈悲的架勢在床邊坐下:“我看看你要說什麼。”
謝萦珠深吸一口氣,将自己之前設想過的爛熟于心的故事慢慢說了出來,語氣情真意切,連自己都要信了:
“當時有人來我家裡搶東西砸東西,我當時發了燒,又太害怕了,跌跌撞撞地不知道怎麼就跑出了家,等到我清醒後才發現我都不知道自己去了什麼地方。”
“我之前去要過飯,偷過東西,睡過橋洞,活得像隻老鼠,直到我遇見了霧港的老闆,才把我從這樣的生活裡救出來,我——”
他說到這兒時忽然猛烈地咳了起來,整個人微微弓着背,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來。
應承宴下意識地伸手去幫他拍背,拍了兩下才反應過來兩個人好像在吵架,卻又覺得現在放手很尴尬,顯得自己好像小心眼,又生生咬着牙繼續拍了兩下,權當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
謝萦珠知道他是心軟了,唇角勾起一絲帶着諷刺意味的笑,眼中的異色卻被眼睫擋住,身子微微地顫抖着,像是真的因為過去的生活而PTSD。
“直到遇見你,我才意識到這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謝萦珠輕聲說,“我要從社會底層爬上來,這樣就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了。”
他說完後輕笑一聲:“在你看來我很可笑吧,拜金,勢利,苦心經營這麼久,卻還是個被人呼來喝去一點尊嚴沒有的底層人。但我隻是想把生活過得好一點,沒有别的心思,我——”
“那謝懷玉呢?”應承宴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謝懷玉也苦,但你怎麼不能像謝懷玉一樣生活呢?”
謝萦珠的身子晃了晃,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