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謝萦珠忽然就不想再說什麼反駁的話了。
他重生回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去找應家的時機,甚至還沒有能力從債主的手下逃走,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應家登報,告訴全港城的人應家掌權人的争鬥已經結束,找到了救少爺的男孩,會幫男孩的家庭還清債務,送他出國念書。
那天謝萦珠哭了一晚上,把自己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完了,這才收拾起心情,決定這輩子一定要好好活,讓那個搶了他人生的弟弟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可他現在覺得真的有點好笑。
所謂的“穿書者”不滿意自己的命運,于是就可以肆意篡改别人的人生嗎?哪怕是他這樣努力地爬到了這裡,卻仍然要面對這已經被篡改了的人生麼?
謝萦珠真的不服氣,在重生回來的這十多年裡試着以自己的方式去改變這個書中的世界,卻在此刻再一次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怎麼不說話了?”
應承宴微微提高了聲音:“你弟弟沒計較這件事,你也就别和我計較了,這件事翻篇行不行?你别總是鬧。”
總鬧的是上輩子的謝萦珠,因為那個謝萦珠單純,天真地覺得自己在應承宴身邊的時間夠長,說不定就能讓對方産生一丁點的憐憫之心,能分給他一點在乎就好。
可他到底低估了應承宴的殘忍。
這是一個能眼睜睜看着他被淹死的人。
他是從應家出來的人,身上天生帶着那股冷血的勁,上一秒還能笑着說愛你,下一秒就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去死,甚至都不會心疼一下。
這輩子的謝萦珠已經學會不鬧了,卻仍被人這樣指責,聽得他有點想笑。
謝萦珠動了動唇。
他聽見自己開口說話了,聲音溫和,說出的話都那麼善解人意:“抱歉,是我想太多。”
應承宴“哎”了一聲:“這就對了呗。”
他伸手,又把謝萦珠摟在懷裡,輕輕吻着他的後頸和耳垂:“你聽話,我不會為難你的。”
應承宴說這句話時倒是真心的。
他發現待在謝萦珠身邊時會感受到久違的安心,就好像很多年前午睡醒來,看見母親恰好推門進來時的那種心情。他說不清道不明,剛開始本能地覺得很危險,後來又看開了——
一個演戲的,能對他有什麼威脅?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更何況謝萦珠隻是想要錢,又不是要什麼其他的東西,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應承宴發現自己很享受和謝萦珠同居在小出租屋的那一個月。那時他給自己放了個假,沒有什麼合同要看,沒有什麼項目要帶,每天睜開眼就能聞到早餐煎雞蛋面包的香氣,床頭櫃上擺着一杯溫水。他喝下半杯溫水,踢踏着拖鞋一步三晃地走到廚房,總能看見系着圍裙忙忙碌碌的謝萦珠。
他承認,這讓他有了“家”的感覺,就好像謝萦珠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自從母親死後,他就日複一日地恨着應家冰冷的沒有人情味的豪宅,有時候站在門口仰頭望去,甚至恨不能把這棟房子一把火燒了,也算一種眼不見為淨。原本他以為這輩子再也找不到那種心被安全感填滿的感覺,直到遇見了謝萦珠。
他确實開始有點依賴這種感受,甚至于隻要一想到未來謝萦珠有可能對别人這樣溫柔,一股妒火就從心底蓦地升騰而上,蠶食着他的理智。
再應承宴看來,謝萦珠既然和他睡了,那理應就是他的所有物,隻有他才有處理謝萦珠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