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前年隔壁縣考上一個大學生,政府裡的領導敲鑼打鼓過來送大紅花嗎?老領導言語間飽含熱淚:“我們這小地方終于出了個大學生啊!以後在市裡做大官了可不要忘記咱們父老鄉親啊!”
他還特意去看了呢,足以證明大學生這個身份是多麼金貴,堪比唐僧肉。
他覺得今年這朵大紅花估計要戴在靳越群身上,要真是漢京大學的話…應該天沒亮就開始敲鼓了,就是以靳越群的個性,估計不喜歡這麼大的排場,但這個世界本身就有人要戴大紅花,有人不愛戴大紅花啊。
“喬蘇?”
“幹嘛…!”
靳越群看他整天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你别寫一會兒玩一會兒,你看着表,兩個小時寫一張,把開始時間和結束時間都給我寫在卷子上,寫卷子最前頭,回來我檢查。”
“啊!靳越群,你是西遊記裡那個豹子精嗎!”
“豹子精?”
這又是哪兒跟哪兒?
喬蘇氣憤地捶他:“他搶别人媳婦隻是關起來,你比他還霸道,你還虐待我心靈…!”
“反正我不寫…!”
“行,你不寫試試。”
他這麼說,喬蘇又不敢,憋着氣吵不過,氣的一頭紮屋裡了。
靳越群是真的想讓喬蘇上個學校,哪怕最差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專,喬蘇隻要進去了,日後他可以随他是想學還是不想學,這些都無所謂,但這個門檻第一步得邁進去,所以這個問題是沒得談的。
刷完碗,他就準備走了,今天漢城那邊來了客戶,他得提前到,他朝屋裡喊:“我又請了一個阿姨,這兩天來,姓張,遠集人,她說話你要是聽不懂…”
喬蘇正生氣呢,看着靳越群手裡的大門鑰匙,想着這麼好的天氣他隻能窩在屋檐下頭做題,氣的抓起桌上的蘋果砸向他。
“你走…!你不要管老子了…!”
靳越群接住飛來的蘋果,喬蘇又扔他的外套,靳越群也接着了,他又抓起遙控器要扔。
“再扔…!”
靳越群嚴肅了語氣,可喬蘇已經丢出去,遙控器擦着靳越群的大腿劃出去,砸在外頭院子的水泥地上,塑料殼子摔裂了好幾塊兒。
靳越群看着喬蘇,喬蘇穿着短袖蹲在沙發,他總喜歡這樣坐。
他委屈地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有去呼吸自由空氣的權利…!而且我隻是回了一趟我家而已…”
“你家?”
喬蘇嗓子卡殼,他意識到他說錯話了,果不其然,外頭的靳越群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
“你的家是我。”靳越群冷冷道:“你最好記清楚這一點,不然,我會教你。”
喬蘇偏過頭:“我隻是說錯一個字而已,你幹嘛朝我兇?你這樣朝我兇的話,我以後、我以後就不會跟你處對象,還會去喬家不回來,也不會聽你的話了…!”
“喬蘇…!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這句話。”
靳越群盯着他,字字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或許是他此刻的語氣和神情都挂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冷峻和可怕,像在豔陽天裡結了霜,發洩完的喬蘇心頭一跳,扁着嘴:“是你先朝我兇!我才去講的…!”
靳越群沉默着,沒一會兒,他彎腰拾起地上壞掉的遙控器,喬蘇聽見他打電話給五子,叫他下午去市裡配,再送個新的過來。
“你愛看,遙控器我會讓人來送新的。”
他看着蹲在沙發上的喬蘇,心頭那抹好像被蟲蟻撕扯啃食一般的疼痛和煩亂卻始終不肯消退,他也怕他吓到喬蘇。
喬蘇已經忘了上一世的事情了,他也不願他再想起來,他就想他開開心心的過這輩子就是了,不是麼,那麼他當該站在他前頭。
“你聽話,上午有廠裡的客戶要過來,我得走了,地沒空掃,你下午在家走要穿鞋,别給我光腳亂跑,聽到沒有…?”
喬蘇倔着脖子賭氣,不理他。
靳越群那邊也不能等,他關上院門,從外頭插上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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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蘇才不怕跟靳越群吵架,再說了,别以為他不知道,靳曉北從十五開始,他去哪兒玩就不用再跟他爸媽報告了。
他都十八了…!
中午靳越群讓廠裡的人給喬蘇送飯,安縣有許多小飯館,離得不遠,平時他們都是走路過來的,喬蘇忽地聽見外頭有車聲,看見是潘黑子,他從後座搬出個大箱子,頂在膝蓋上,拿鑰匙開了院門。
雖然潘黑子也不知道喬蘇明明在家,靳哥為什麼會又把鑰匙給他?還囑咐他走之前要鎖好。
不過他弟弟現在也安排進了機械廠,還做了一個挺清閑的管閥門的工作,靳哥讓他做什麼他做什麼就是了。
“喬蘇,這可是靳哥一大早專門讓我開車市裡的開陽飯店買的,我上午不到十點就去了,你看看,都是靳哥點的,京醬肉絲,地鍋雞,還有這個蓮藕百合的小炒,炸春卷…都是招牌,靳哥讓你先喝點湯…”
他一開蓋子,飯菜香氣四溢,鑽進喬蘇的鼻子。
“開陽飯店?”
“是啊,我光回來路上都一個小時,你看服務員給包的裡三層外三層,生怕涼了,還好,熱的。”
潘黑子給他拆外頭纏在鍋仔上的保鮮膜。
喬蘇吞了下口水,竟然都是他愛吃的,靳越群這個人真是太陰險了…!
他以為幾道菜就能哄的他消氣了?
他可是要‘鎖’他三天,下雨天就算了,居然還是晴天,還是放假的晴天…!
喬蘇屏住呼吸。
“怎麼了?還有話要說?”
“不是不是,我弟弟已經被招進去了,謝謝你啊喬蘇。
“沒事。”
他看潘黑子還站着:“你是不是沒吃?”
“哦哦,我吃了,在飯店等菜的時候我就吃了,是靳哥交代讓我看着你,你吃多少,我回去得跟他彙報呢。”
喬蘇哼一聲:“那你跟他說,這些我都不吃。”
“啊?這麼好的菜…哎?喬蘇,喬蘇…!”
潘黑子看喬蘇轉身噔噔噔的就跑上樓了,然後就是“砰”的一聲,房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
晴好的天,這麼好的菜,咋了這麼大火?
潘黑子下頭等了一會兒,見喬蘇還不下來,隻好先走,喬蘇在樓上,從窗戶瞄見他走了,忙趿拉上拖鞋就跑下來了。
潘黑子也是,怎麼待那麼久啊!
餓死他了…!
喬蘇拉開凳子就坐下了,他吃飯一般和心情挂不上鈎,就算生氣吵架也不耽誤吃飯的事,先喝了一大碗鮮甜的雞湯,然後就拿着薄豆皮放在手心裡卷着肉絲吃,開陽飯店的京醬肉絲是一絕,醬汁濃郁,肉絲嫩滑。
過了一會兒,估計潘黑子到廠裡了,家裡電話響了。
靳越群那邊漢城來的人還沒走,他是聽潘黑子說的喬蘇一口沒吃,抽空回來打電話的,皺着眉頭訓他:“喬蘇,你要造反了?慣的你什麼脾氣飯也敢不吃?”
喬蘇正在吃呢,強拍着胸口才咽下嘴裡的一大口肉和菜。
真煩他這時打電話,差點噎死他了…!
“我…唔…”
正要開口罵靳越群,偏偏嗓子眼裡讓卷肉絲裡的脆黃瓜給嗆着了,喬蘇忍不住一咳嗽,電話裡也聽不真切,那邊的靳越群一下子把聽筒給貼近了,緊緊貼着他的耳朵根兒。
“怎麼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