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提前來,靳越群是想帶着喬蘇散散心、玩一玩,他知道喬蘇最近因為要去市裡念大學的事不太高興。
喬蘇喜歡安縣,這裡有山有水,可這件事他已經從初中盡量拖到了高中,再往下拖,也不現實。他得考慮未來,才能給喬蘇他想要的當下,他隻能盡量想法子叫喬蘇開心。
挨着翠湖酒店不遠有一個鐵路公園,裡頭有一片人工湖,他們去的時候人不多,靳越群租了一個帶棚的腳踏船,下午就帶喬蘇劃船去了。
果然,從沒劃過船的喬蘇一踏上搖搖晃晃的船就興奮了,開始是好奇的和靳越群一塊兒蹬,他蹬累了,就去背包裡找他帶的點心吃,然後指揮着靳越群,一會兒要去湖心島上看鳥,一會嫌曬要去亭子裡歇,靳越群也都陪着他去。
日落回去的時候靳越群進了路邊的一個門頭挺喜慶的小商店,喬蘇問他買了什麼,他也沒說。
第二天是婚禮,漢北這邊流行中午辦酒,當天上午,賓客陸陸續續的到,靳父和馮敏卉,還有靳越群的繼兄靳越賢也來了。
周亞東他爸現在在漢城平步青雲,唯一的兒子結婚這麼大的事,能被邀請的自然都是漢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越群,上次送去汽車廠的曲軸樣品怎麼樣?那邊怎麼說?”
和相熟的賓客打了招呼,他們也不是主角,一行人站在外頭花園,靳昌林掏出煙盒,抛了根煙給靳越群和靳越賢,靳越賢拿着打火機給靳昌林點了。
靳昌林抽着煙,看靳越群沒動,部隊裡摸爬滾打出身的男人笑:“你小子,這麼大了不會抽?”
“會,抽的少。”
喬蘇不喜歡煙味兒,不過靳越群也沒說别的,低頭打着火點煙。
“市裡的檢測報告前天給出去了,我們廠的樣品質量絕對過關,我請他們采購部的張經理吃了頓飯,上浪淘沙那辦了張兩萬塊錢的卡,插隊進去,先檢測我們的往上報,估計這兩天就有消息,先訂四十萬套。”
“行,都說上陣父子兵,爸對你是…”
他正說着,身邊的馮敏卉挽起他的手臂:“昌林,小群考上漢京大學這麼值得慶賀的大事,怎麼你們父子倆一見面就是說廠裡的事?你也該問問小群學習辛不辛苦,當爸的你也得好好獎勵…”
“是,是,得好好獎勵!”
靳昌林顯然是對靳越群這次考上漢京很滿意的,靳越賢在旁邊微笑着:“爸,我看小群的能力這兩年也鍛煉出來了,不如就讓小群早點進昌盛,挂個經理,和念大學也不沖突。”
“越賢阿,你是個好哥哥!你能說這句話,有胸懷…!往後昌盛更上一層樓還得靠你們兄弟倆,兄弟一心,其利斷金!”
馮敏卉在旁邊說那是當然的,那邊伴郎裡有靳越賢認識的,他說了一句:“爸,您放心吧,我會好好幫助小群的。”就過去了。
馮敏卉也有太太交際圈,花園裡就剩下靳昌林和靳越群。
“越群,爸也給你交個底,你哥那邊…将來讓他給你做個左膀右臂就行了。”
靳越群先前一直沒說話,他說:“爸,您當年和大伯處理不好的問題,現在又丢給我了麼。”
“你,你這話說的…”
靳昌林有些尴尬地匝了下嘴,他何嘗不清楚兄弟之間,要命沒廢話,但要一塊做生意,那就真是一團亂麻,他和他大哥當年就因為牽扯了借錢創辦昌盛,前幾年真是撕破臉了…可誰讓他心裡對那對母子有愧呢?
“算了,不提這件事了,你趁着放假有空就去幫你哥的廠子看看,他最近忙着跟去我談整流器的事,也沒空管那邊,是不是讓人鑽了空子,用的都是新設備,怎麼退貨率那麼高?這都讓那幫老客戶找上我了,傳出去也是砸昌盛的招牌…”
靳昌林提這個,原以為靳越群不會答應,這兄弟倆一直都淡淡的,沒想到靳越群熄了煙。
“這事我解決可以,我就一個要求,安縣這個廠子以後給我獨立核算。”
靳昌林一愣,沒一會,男人又笑了。
“行啊…!你小子是真知道哪能吃肉哪能喝湯啊,這是算計到你老子我頭上了…給你練練手可以,但名頭不能改。”
靳昌林心裡對着他這個兒子除了滿意就是滿意,再滿意不過了,年輕,眼光又不務虛,就像剛才靳越賢說的,讓他去昌盛,可在裡頭擔個好聽的虛職有什麼用。
“行。”
“你奶知道你考上漢京了,心裡高興,剛好過幾天是她八十大壽,你小叔帶着她從海南過來,到時候你來家裡吃飯,就住家裡,不要再回去了。”
“廠子裡還有事得交代,等開學吧,住家裡不方便,我到時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
“行,你看着吧…對了,那個叫…喬蘇的孩子呢?”
“沒來。”
靳昌林也沒再問,他本身就不信那些牛鬼蛇神,算命的非說是給他兒子續命的,養着就養着吧,也花不了幾個錢。
中午周亞東和他老婆舉行婚禮,他老婆和他是大學同學,書香門第的獨生女,雙方家長都十分滿意這樁婚事,賓客鼓掌,靳越群想着剛才靳昌林突然提到喬蘇的事,他心裡有點煩,他不喜歡任何人将目光聚在喬蘇身上。
飯後散場,靳越群說他廠裡有事,就沒和靳昌林他們一塊兒回漢城,他回去找喬蘇,房間裡沒人。
桌上,喬蘇給他留了一張字條。
“我去外面摸小狗。”
下頭還歪歪扭扭畫了一個小人哈哈笑着牽着一條狗,靳越群手指捏着紙條,去外頭找人,在酒店後頭的空地果然看見喬蘇蹲着,正逗着一條小黃狗,周圍圍着幾個穿淺藍色制服的服務員,說說笑笑的。
她們身上的香水味兒飄着,全沾在喬蘇身上。
“喬蘇…!”
靳越群喊他的名字,走過去,拎起喬蘇,服務員看他那麼高,神色又兇,就散了,靳越群拽着喬蘇回房間。
“你幹啥呀,我都給你寫紙條了…!”
“這東西沒用。”
“咋沒用,不是中國字?再說你都不讓我去看婚禮了,我才出來的…!”
“喬蘇…!”
他振振有詞,進了房間,靳越群一把關上門,低吼他,喬蘇上去就揪靳越群的頭發。
“我現在已經高考完了,我現在是大人了…!是大人了!成年人,我想出去就出去…!想摸狗就摸狗!你知道不?”
他心裡有氣正沒處發,他都沒看過别人結婚,還是亞東哥的婚禮,好不容易來了,靳越群居然不許他去,氣死他了!
“我不讓你去當然有理由的…!”
“有啥理由?”
他一問,靳越群喉嚨卡着,他該怎麼對喬蘇說,現在他們長大了,他必須要防備着被靳昌林察覺、被任何人察覺,可,他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喬蘇?讓喬蘇去擔憂?
“…你想摸那條狗是吧?”
“啊?”
靳越群松開鉗制住的喬蘇的手腕,他還是冷着那張臉,出門去了。
喬蘇都不知道他去幹什麼,叫了兩聲靳越群也不理,喬蘇躺在床上,這人,真是沒事就亂發病的…!
沒一會,喬蘇正在看電視上演的武俠電視劇,門又開了,他聽見好像小狗的嗚咽聲,一轉頭,就看見靳越群單手拎着一條瑟瑟發抖的小黃狗回來了。
“保安養的,我問過了,沒病,摸吧。”
小黃狗吓得不敢動,尾巴都緊緊夾着,嗚嗚的叫,喬蘇趕緊從床上爬下來。
“你使那麼大力氣幹什麼啊,你看把它吓的…!”
他接過小狗,剛才他喂了它點肉鋪,小狗跟他還挺熟的,一小團圍着他的腳。
“廢話,我不使力它不跑了?”
喬蘇懶得和他說,在陽台上拿肉幹逗着小黃狗玩,背後是溶溶紅暈的夕陽,慢慢地落,映在靳越群眼睛裡,隻看見明朗清秀的少年,像一陣春風似的笑臉。
那樣鮮活地,在他眼前,在他身邊。
“诶诶诶?你又提溜它去哪兒啊?我倆正玩呢…”
“它太小了,得回去找它媽。”
“不是,那剛才你提它來的時候咋不說它得找它媽…”
喬蘇覺得靳越群這人就有病,給他提溜來一條小狗,沒五分鐘又給送下去了。
小狗還怪不舍的,對着喬蘇搖尾巴。
喬蘇也舍不得:“去吧,小黃,等哥以後飛黃騰達了,哥去接你啊…”
“你趕緊洗手去吧。”
靳越群又把狗給人家保安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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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晚上了,周亞東那邊叫他們幾個哥們一塊去吃燒烤,那幾個哥們等着晚上鬧他洞房呢,靳越群沒興趣,他跟周亞東說自己晚上有事,就不去了。
喬蘇在房間吃晚飯,是靳越群給他拿上來的:“你晚上有啥事呀,亞東哥是不是叫咱們去鬧洞房啊,我也想去,我沒去過…!”
“人家洞房有啥好去的,你好好吃,有魚…”
他剛說完,喬蘇就嗆了一下,靳越群趕緊放下手裡的事,過去看他的嘴:“卡着沒?”
喬蘇眨眨眼睛,咳兩下:“沒…是蔥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