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自習,馮周破天荒地沒有看書,而是摘了眼鏡趴下補眠。
“複仇者聯盟”聽上去挺霸氣,但實際上群裡隻有他,虞少淳,黎國豪和唐謙。他們四個周日晚上連着麥,把所有找到的證據整合在一起,做成了一張長圖,交給虞少淳統一投放到微博和□□空間。
做完這一切,馮周隻覺得身心俱疲,好像透支了未來十年的活力。
他剛趴下沒多久,就被人戳了起來。馮周頂着一臉疲憊擡頭,看見一本練習冊怼到自己面前。
虞少淳指着一道題問他:“為什麼這個選擇題要選that?”
馮周手往旁邊胡亂摸索了一下,抓起眼鏡戴上:“這不是定語從句嗎?”
“可是為什麼不能用which?”虞少淳問,“我代進去讀了一下覺得也沒有什麼問題啊?”
“因為有先行詞提示啊,”馮周直接用筆在句子前面的“last”上畫了個圈,“當先行詞被形容詞最高級或序數詞修飾不就用that?”
虞少淳咬着筆杆轉過頭去:“哦,謝謝,你繼續睡。”
馮周揉揉眼睛,沒摘眼鏡直接又趴了回去。他剛趴下沒多久,就聽教室門“哐當”一聲被人推開。
能不能他媽讓人睡個覺?
馮周微微擡頭,從胳膊上露出眼睛看向門口,就見德育主任跟在一個不苟言笑的女人身後走進教室。
德育主任清了清嗓子,問道:“就昨天晚上,這個......各大社交媒體出現了對我校教師的不實言論啊。這位被造謠攻擊的是你們班的某位任課老師,由于對我校的名譽産生了影響,所以呢,現在我和于主任來你們班了解了解情況。”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那女人微微點頭後,他才繼續說了下去:“是咱班的哪位同學在網上造謠的?現在你自己站出來,處分可能落的還不會那麼大,要是被校方查出來,很大可能作開除處理。”
二班人都低着頭,或研究練習冊上的題,或盯着桌布發呆,沒有人說話。
德育主任知道他們是想用沉默消極抵抗,敲了敲桌子:“我警告你們啊,不要負隅頑抗,校方總會查出來的,現在這個帖子對學校的影響很不好,希望你們都對自己的前途負責!”
“主任,”邰枚舉起手,“我有一個問題,我們和一班所有科目都是一個老師教的,你們為什麼不去問一班,而是直接來問我們班啊?”
德育主任左手狠狠一拍講台:“不許轉移話題!”
邰枚撇撇嘴,把手放下,往椅子上一靠,翹着二郎腿開始研究自己的手指甲,明擺着對德育主任的做法不滿意。
“你們都不說是吧?”德育主任一張胖臉漲得通紅,他點點頭,“都要包庇?都做共犯?”
旁邊一直冷着臉的于主任忽然開口:“既然二班這麼團結,那就所有人一起停課吧。擾亂學校教學秩序,違反校規校紀,停課到查出來是誰發布的謠言為止。小趙,你直接給他們家長打電話,通知他們來學校把孩子接走。”
聽了這話,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幾個膽小的女生瞬間臉色吓得煞白。
“怎麼了?”于主任的聲音不大,但從裡而外透着一股沒有人情味兒的冷意,“不是要團結不要前途嗎?那就一起回家團結吧。我再給你們五分鐘,自己想明白要不要把前途賠進去。”
教室裡靜得可怕,沒人擡頭,也沒有人敢說話,隻能隔着門聽見别的班級的早讀聲。
馮周額上滲出一層冷汗,心跳得很快,像在敲着奪命的鼓點。他把顫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微微有些痙攣。
他也隻是個偶爾想反抗一下強權的普通人,暫時沒有溺死在洪流之中的覺悟。
五分鐘對于他們是煎熬的,可确實隻在一瞬之間過去。于主任擡手看了眼表,毫不留情道:“五分鐘到,還是沒人說是嗎?那課都不用上了,全跟我去教導處等家長來接你們。”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大家好像約好了一樣,心照不宣地選擇屏蔽這一切。
他們沒辦法犧牲自己站出來把沒做過的事攬在頭上,但也深知不能讓那個為他們共同利益抱薪開道的人凍死在風雪裡。
于主任看着二班學生軟抵抗的态度愈發生氣,直接伸手抓住第一排一個女生的胳膊,隔着桌子就把她往外拉。她的指甲本來就尖,一使勁直接摳到了女生的肉裡。女生的膝蓋和肚子直接撞在桌子上,痛得她彎下腰。德育主任看不下去,想上前圓場,但哪想到于主任鐵了心要治這幫學生,毫不留情地狠狠掰扯着女生的胳膊:“不是挺犟嗎?不是不說嗎?那就都滾。”
撞擊聲和女生痛楚的低吟聲不斷刺激着馮周的耳膜,他覺得自己就像被懲罰着去推動巨石的西西弗斯,用盡力氣把眼前的障礙掃清後發現原來世界還是一樣的爛,沒有因為自己的付出存在絲毫的改變。
真是有夠諷刺的。
馮周攥緊了拳頭,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上下牙床互相打架的“咯吱”聲。他鼓起勇氣“騰”地站了起來,惹得全班人紛紛轉頭看向他。
馮周站是站起來了,可他長了下嘴,卻覺得喉嚨裡幹澀無比,聲音小得很,像說給自己聽的一樣。就在他幹着急卻沒有任何辦法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身前響起:“老師,放過那個同學吧,是我幹的。”
虞少淳翹着兩條凳子腿,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舉起一隻手,用食指指着天,一股中二爆表的氣質。教導主任手裡還掐着那個姑娘,藏在無框眼鏡下的目光掃過虞少淳,落在了他身後的馮周身上:“你怎麼回事?”
“我也參與這件事了,我......”
馮周剛說了一句話,就被虞少淳打斷了:“這事跟他沒關系。”
黎國豪也站了起來:“主任,我也有參與這件事。”
唐謙緊随其後:“主任,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