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門位于東方空山,山勢直指雲霄,紫霧缤紛,恍若仙境。
山巅之上,梅鶴負手而立,俯瞰人間百态,神情中浮現出對往事的追憶。
回過神後,又是一聲綿長的歎息。
恰此時,有鶴穿雲而來,嘴中銜着一枚竹筒,停在梅鶴跟前。
梅鶴笑着撫了撫白鶴的頭,拆了竹筒,展開信箋。
素箋不過寥寥數語,内容無甚要緊,無非是哪家宗門又招來哪家才俊,或是萬劍宗桃花正盛,有弟子取山澗之泉釀酒。
但最後一行字,卻令梅鶴面上的微笑消減了大半。
“前日葉長老授課時,姬容曾提及《天魔卷》最後一式‘焚川’,說是一位名叫吳忠的道人所傳授,但羽遍尋各大宗門,查無此人。”
焚川?
梅鶴眉頭緊蹙,摩挲着腕間那串菩提念珠。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随後淡淡一笑,提筆寫下幾個大字,再度放回竹筒。
飛鶴遠去,隐于青山之間。
空寂禅師站在梅鶴身後,雙手合十:“施主昨日誦經後,心中執念似乎有所消散,但貧僧今日觀施主面相,執念卻加深了,不知何解?”
梅鶴笑了笑:“大師說笑了,不過誦經一日罷了,心魔已伴随梅某百年,哪能說散就散?”
“施主,切記往事不可追。”
“是啊,往事不可追。”梅鶴眯了眯眼,輕笑着說,“所以梅某才不會善罷甘休。”
……
姬容看着眼前的赤練,烏金鱗片在幽暗處閃閃發光,數米粗的蛇身盤踞在洞穴出口,堵住了她們的退路。
赤練仿佛有靈智似的,瞳孔中透着漠然,卻貪婪地注視着她,或者說她身上的血。
什麼運氣?血腥味居然也能把兇獸喚醒。
巨蟒再掃蛇尾,姬容來不及腹诽,隻得疾步向左閃避。她不必回頭去看,便知方才蛇尾橫掃之處,肯定已是廢墟。
姬容剛站穩腳跟,赤練蛇金棕色的瞳孔卻驟然逼近。
一陣巨響破空襲來,數尺長的蛇信發起攻勢,濕軟的信子纏住了她整個身體,如同捆仙鎖般越箍越緊。
姬容在空中掙紮着,對上了赤練的視線。
那雙巨眼睥睨着她,金棕色的瞳孔豎成一條幽深的線,詭谲如萬花筒,仿佛能吞噬萬物。
嗖——
就在赤練快要将姬容卷進口腔時,一柄覆着黑炎的劍斬斷了蛇信。
鮮血噴湧而出,姬容也失重下墜,落入一個滿是血腥氣的懷抱。
她快被血味悶死了,擡起頭透氣,卻瞧見顧白衣下颔勾勒出的弧度,以及垂眸時變得猩紅的瞳孔。
由于巨蟒被顧白衣割斷舌頭,霎時變得暴怒異常。三角狀的頭顱堅硬如鐵,不管不顧地朝她們撞來。
顧白衣抱着姬容飛身而起,靈活地避過那一擊。
隻是赤練的攻勢快到無影,下一瞬蛇尾橫掃,顧白衣避無可避,難免被橫掃的蛇尾擊中腳踝,雖然她極力壓抑,也不由得悶哼一聲。
“放我下來。”
姬容見狀,沒待顧白衣松手便掙脫了她的懷抱。
以她倆的修為,顧白衣把她抱着,還想打赢這條傳聞中被月千秋鎮壓的兇獸,屬實不太可能。
而且就算是死,她也不想做拖油瓶。
砰!
随後姬容點足奔向左側,試圖分散赤練的注意力。
又是一記橫掃,這次蛇尾擊中了巨岩。岩石朝姬容飛來,她舉起清河劍,掐訣念咒向下一劈,石塊頓時碎裂成兩半。
姬容好不容易站定身體,顧白衣卻因腳踝受傷行動不便,被巨蟒的頭顱重重地撞擊在岩壁上。
與此同時,赤練張開嘴,試圖将舉起劍刃抵抗的顧白衣一口吞下。
姬容的心髒驟停了一秒。
其實那一刹她很冷靜,系統還沒崩,說明女主肯定還沒死。
但她又很不冷靜,同時面無表情地舉起劍,明知自己不過是以卵擊石,仍飛身而起,劈向那隻金色的巨瞳。
砍了兩天兩夜的青竹,如今姬容執起劍,用出在識海裡練了千萬遍仍未得真意的劍法,對準赤練的眼睛,用盡全力刺下。
此時分明置身寒池之中,赤練卻聽見了從天邊傳來的震響。
這道聲音響遏行雲,仿佛仙人震怒,敲響銅鑼。
紫黑色的雷霆順着劍尖降下,一束巨大的閃電精準地打擊在赤練眼中。
《山河寂》第十三式,震雷霆。
赤練的眼瞳裡閃爍着雷霆萬鈞,它的神情浮起一絲茫然,甚至忘了躲閃。
它本能地感到恐懼。
因為這劍法就好像百年之前,那女人手持青霜,随意降下的一劍。
隻一劍,将它打成重傷,困在地下數百年。
那女人曾淡漠地對它說:“我不殺你,隻是在此地設下陣法,你能在封印之内活動,享受寒池裡的天地靈氣。”
“但同時你要替我鎮守住洞穴的秘密,直至死去、或者被他人殺死,這就是活着的代價。”
利刃刺入瞳孔的痛楚驚醒了赤練。
赤練不禁暴怒,長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