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十點，沈昭準時敲響江逾白宿舍的門。推開門時，他手裡拎着兩杯冰美式，塑料杯壁凝結的水珠在淺灰色地毯上洇出深色圓點。"學霸，提神醒腦套餐！"他把咖啡往桌上一放，目光立刻被書桌上攤開的物理模型吸引——用吸管和橡皮筋搭成的簡易抛物線演示器，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光。

江逾白摘下耳機，耳尖還殘留着耳機壓出的紅痕："本來想等你來了再組裝，昨晚睡不着就擺弄了一下。"他轉動模型底部的旋鈕，藍色小球沿着軌道劃出一道弧線，精準落入礦泉水瓶中。沈昭看得眼睛發亮，突然伸手去碰模型，卻不小心扯斷了橡皮筋，小球骨碌碌滾到床底。

"诶完了完了完了！"沈昭趴在地上摸索，聲音悶在床底顯得甕聲甕氣，"我這雙手是不是被詛咒了？上次打翻水杯，這次又......"話音未落，他的指尖觸到個硬皮本子，抽出來時揚起一陣灰塵。泛黃的封面上寫着"沈明遠 2018年實驗記錄"，正是他父親的字迹。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沈明遠曾是高校實驗室的核心研究員，那些堆滿精密儀器的房間、父親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還有深夜台燈下被反複修改的實驗數據，構成了沈昭童年的底色。可自從父親的科研項目失敗，家中的争吵就再沒停過。母親哭着說他眼裡隻有實驗，父親摔門而去時帶倒的相框裡，全家福上的笑容已經褪色多年。

江逾白蹲下身幫忙時，正看見沈昭盯着本子的手在發抖。"這......這肯定是以前住這兒的學長落下的。"沈昭強裝鎮定地把本子塞回床底，卻沒注意到自己起身時碰倒了咖啡杯。褐色液體漫過物理錯題本，在"動能定理"幾個字上暈開深褐色的漣漪。

"别動。"江逾白按住他慌亂抽紙巾的手，轉身從衣櫃裡翻出吹風機。暖風吹在錯題本上時，他突然開口："你父親是做科研的？"沈昭的脊背瞬間繃緊，喉結上下滾動："早不幹了。現在就是個......"話沒說完，手機在褲兜裡瘋狂震動，屏幕上"老媽"兩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沈昭沖進走廊接電話時，江逾白默默用膠帶修補被咖啡浸透的紙頁。聽筒裡傳來母親壓抑的啜泣："你爸又去實驗室了，說好今天去民政局......"沈昭靠着冰涼的牆壁滑坐在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去年因為父母争吵，他被逼着放棄了籃球賽資格，窩在房間裡就這麼聽着門外兩個人對罵着，罵了一個晚上。

"媽，我在同學家學習，有什麼事中午回去再說，你也别太激動，注意身體。"挂斷電話的瞬間，他瞥見玻璃窗裡自己泛紅的眼眶，慌忙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

再回到房間時，江逾白正對着被吹幹的錯題本皺眉："這頁公式推導可能要重寫。"他突然擡頭，鏡片後的目光像看穿了什麼，"你臉色很差，要不要休息會兒？"沈昭強扯出個笑容，抓起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學霸别小看我！今天一定要把圓周運動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