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抓住他!抓住他!”
兵衛們一呼而上,雲錫見着空子,迅速地帶着兄長沖了出去,一瞬間便沒了蹤影。
昶漓這才知道是中了計,氣急敗壞地狠狠一指,厲聲喊道:“給我追!給我帶回來他們的人頭!”
屋子中的混亂轉瞬即逝,最後隻剩下咬牙切齒的昶漓、受驚發顫的小丫頭,和自始至終都淡定自然地坐在座位上的柯嫱,她輕歎了一口氣,起身後眼睛擡得很高,向下看着昶漓。
“你的好姑娘今日可幫了大忙啊,記得好好恩賞。”她說完這句,轉身便帶着夢姬離開。
那小丫頭委委屈屈地到了昶漓身邊,昶漓一張胳膊将她抱進了懷裡,安慰她道:“此事不怪你,不怪你。”
小丫頭一聽這話,哭得更甚了。
雲錫帶着兄長一路跑到了九寒川,與上宮相反的方向使他們很快就躲開了追兵,但寒風陣陣,雪花毫不吝啬地落下來,一片片像是要熄滅雲錫最後的希望。
他背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聲音虛弱,“雲錫,此刻安全,放我下來吧。”
雲錫找了塊平滑的石頭,将上面的雪盡數拂去後才将兄長放下,兄長盤着腿,一雙眼睛似睜非睜,胸口一大片鮮紅,面上卻是如雪的蒼白。
“兄長再撐撐,等我……等我法力恢複了,我就給兄長療傷,兄長,兄長可一定要挺住!”
雲錫好像看見兄長嘴角彎了一下,他說:“别費心了,等你法力恢複了,就自己回去吧。”
“那兄長你……”
兄長從嘴角淌出血來,雲錫愣愣地看着那傷口,這才知道兄長并非隻是受了那三棱刃一擊。
“那夢姬會媚術,攝人心魄,以後若遇見她,定要萬分小心。”兄長捂着胸口頓了頓,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接下來的事,你隻管聽着,别叫我多說話。我今日是注定要身死此處了,我死後屍身不必埋,給那些個靈獸供食,也算是我占它們一席之地的一點恩惠。你回去後統領大局,穩住衆君,與你站一派的好生待之,與你對立的不可手軟,哪怕……哪怕是你的親兄弟。”
雲錫大抵看出了兄長身上靈力的一點點流逝,這無能為力的無奈感叫他心如刀割,緊含着淚,跪在兄長面前,仔細聽着他的囑托。
“這幾日我一直在查是誰做了假信号,如今答案也呼之欲出了。母親定是恨極了我的,不然那一日也不會那麼罵我,不然……不然也不會連今日的戲都懶得出來演。”他笑了幾聲,苦不堪言,可轉眼又換上一副狠厲的模樣,一字一句地說道:“昶漓,必除!他那個夫人不簡單,明野神君掌着勾血多年,他的妹妹定不是等閑之輩。還有……還有昶漓的狡言善變,他說什麼都不要信,一個字都不可!”
“雲錫記住了,雲錫記住了……”
兄長最後撫着雲錫的頭,“還有,往後大事,有成有敗,不可姑息。還有……還有你嫂……嫂……”
雲錫再沒聽見聲音了,他擡頭一看,兄長微閉上了兩眼,渾身靈力盡數散去,隻剩一副了無生機的軀殼,硬邦邦地盤坐在雪中。
那一日,上宮經曆了第二次戰争,兵侯神将不管是盟友還是敵人,此刻全都兵刃相見,歸在昶漓那一處同仇敵忾。他們打着“殺盡欺師滅祖之人”的旗号,尊奉着昶漓和婀溆太妃,以救世扶道為根基,又生了一場戰争。
雲錫匆忙間趕回來時,他們的人已經死了一半,宮内有賊,宮外有匪,浴血奮戰厮殺了将近一夜,在即将黎明時終于迎來了他們的主心骨。将士們見到了希望,忙不疊地紛紛湊過來問:“太子呢?”
雲錫沒回答他們,目光所及,從滿懷希望到心如死灰,從激動興奮到悲痛欲絕。如今不光是他們,上宮、西府,早已經滿目瘡痍,混亂不堪。
恰在這時,一個少年抱着把長劍從外面風風火火地沖進來,年紀不大,一雙眼睛卻有着毅然決然的決絕,“兄長,我也要跟你們一起殺出去,我要和你們同生死、共進退!”
雲錫撫着他的腦袋,像兄長臨死前撫着自己的腦袋一樣。“九陳,你有更重要的事做,戰場不少你一條命,但是你得帶着三嫂走。”
少年不願,皺着眉還要争辯,“可是我想……”
“但你得想想三嫂,她還懷着身孕。”
少年的話最終還是咽下去了,眼淚嘩的一下淌出來,他隻拿袖子一擦,又立馬連頭都不敢擡地跑出去了。
少年一走,雲錫臉上最後一點笑意也沒有了,他拔出自己的劍來,如松般筆直地站着,“将士們,今日一戰,我不強求,想退的随九陳一起走,想留下的與我一同而戰,生死置之度外,你我九天靈殿再見!”
風修看得頭疼,終歸是把那本舊史一扔,揉着眉間鼻梁。
“他們那一戰輸了?”
三水點點頭,“輸了,雲錫殿下一身法力全無,被俘後叫昶漓王扔進了西海,最後連個屍身都沒留下。王上帶着先珋太子的遺孀出逃,後來就沒了蹤迹,一直到三年後雲霁王起兵,王上又追随了蘭霁王。”
風修眉頭一挑,再後來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蘭霁王繼位不過一年,便遭九陳殺害,他的王後也沒能存活于世,隻留下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是如今的儲君泗木。說到此處,疑點便出來了,比如九陳會留下前王的兒子,還封作儲君?
“儲君是蘭霁王封下的,九陳王并未廢除。”三水突然輕笑了一聲,搖着頭說道:“大概是為了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奴也不敢多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