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見定局,仰天長歎,可夾雜在瘋狂逃命的人群中幾不可見。天上一團黑霧直沖着他飛來,那一刻這人也不躲,認命地閉上了雙眼,念着往昔輪回的咒語。
就在這時,一張金色的網在他面前撲來,再一睜眼,就看見那邪祟被迅速網住,掙紮着亂竄,卻被後來人死死按住,念了句咒語,瞧着那邪祟不再動彈了,才将它别到腰上那七八個中間。
他一瞧,這可不正是方才在酒館中倉促離開的那幾人。
“此時還不逃命,傻愣着幹什麼!”
他被一語驚醒,迅速地作了個揖,趕忙随着人流去了。
旁邊人飛過來,腰上滿滿當當地挂了十幾個,一舉一動都顯得費力。“钺铖,你還剩多少金網,我的都用沒了。”
钺铖看了看手裡僅剩的三個,再擡起頭來看看那漫天的黑霧。“不行,邪祟太多了,他們如今就是在消耗我們的金網,等金網用沒了,頭頂上的一擁而下,誰都擋不住。”
“那要怎麼辦啊!”
“将軍有令——”還不等钺铖說話,忽聽得遠處傳令聲,在無數并将中看不見人,隻有那聲音清晰有力。“所有人停止網捕,設立結界,疏散琵琶府所有百姓,一個不留!”
“得令!”将士們的聲音撼天動地,隻這一瞬間,便見琵琶府天空上、黑霧之下突然浮現一層青色的屏障,隔絕大部分的邪祟,為這琵琶府争取到了短時間的安全。
钺铖轉身,吸了口氣提起胸膛,一出口聲音巨大,如旁邊許多兵将一般喊着:“底下的百姓聽着!迅速向北撤出琵琶府!一個不留!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所有人向北撤出琵琶府——”
這聲音彌漫在整個琵琶府上空,钺铖将帶着的那幾個邪祟投進臨時搭建的化煉爐中,聽着那如娃娃般的尖銳哀嚎聲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剛踏出門口想再去幫着疏散群衆,可一猶豫還是轉了身,向着那間旁人不輕易去的屋子走去。
“将軍!将軍?”钺铖聽着屋内沒動靜,直接推了門進去,結果面前這景象叫他直接傻了眼。
隻見孟少錦端坐在蒲團上,運功做法維持不斷受擊的結界,而他雙眉緊鎖,面色蒼白,豆大的虛汗珠正一顆一顆地從額頭上滑下來。他的胸口一片血迹,從衣服上漫了滿地,屋裡的燈燭東倒西歪,三隻邪祟正圍繞在他的周身尋着機會進入。
钺铖當即撒出身上的三張金網,說時遲那時快,三隻抓了兩隻,另一個飛快地順着窗子逃開,掩入夜色。
孟少錦終于能歇了一口氣,不多時也撤了法術,費力地睜開眸子。“外面怎麼樣?”
外面?外面黑雲壓城、兵臨城下,人人都在逃命奔亡,護着自己的金銀靈寶,一搏生路的嘴臉比那些邪祟更猙獰恐怖。
钺铖搭上孟少錦的後背,為他輸送靈力。“正在疏散百姓,将士們嚴陣以待,隻求一戰。”
“走了多少了?”
钺铖頓了頓,“走了快一半了。”
孟少錦稍稍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所以說隻需将這結界維持到天亮,大概就能一決生死了。
但琵琶府的夜比以往漫長難捱,幾個時辰已過,密布邪祟的琵琶府上空透不過一絲的晨曦,孟少錦站在這壓抑沉悶的天空下,看着頭頂竄來竄去的邪祟,搭在佩劍上的手緊了緊,半晌後歎了口氣。
“将軍。”钺铖幾步走過來,眉頭緊鎖。“結界下的畜生已經被抓得差不多了,兄弟們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索,這回絕對沒有漏網之魚了。”
孟少錦頭一轉,看向遠處大片的人堆。“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沒出去,不是說天亮之前都能撤出去嗎。”
钺铖頓了頓,眉頭更深了幾分。“原本是都能出去的,但……但是後來撤出去的速度越來越慢,也就拖到了現在。”
“為什麼慢了。”
钺铖提起這個就來氣,暗罵了一聲:“剩下的這些貪着自己的積蓄,幾乎都是從家收拾了再出來的,這不就……唉!我再叫人去,還不走就趕,再不走就打,看是命重要還是那樣破爛東西重要!”
钺铖氣沖沖地轉身就走,可孟少錦按着悶痛的胸口,直覺得心中不妙。
他這預感來得及時,剛一晃過,便聽見身後傳來的巨大聲響,猛地一回頭,就見那萬丈高空上,邪祟彙聚,直攻結界一處。群策群力、勢不可擋,隻一下便驚天動地,而那層結界,也瞬間裂了密密麻麻的裂縫,隻再來那麼等着輕輕一下,琵琶府便獻在了邪祟面前。
“将軍!結界要破了!”
“所有人聽令!給我圍住裂口,一個邪祟都不能放過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孟少錦拔劍就要向前沖,可猛地一踉跄,他隻覺得胸口劇痛,吐出一口濃稠的鮮血。他隻用袖子一擦,連看都沒看一眼,便又馬上站起來,向着那邪祟湧入的地方飛去。
刹那間血腥漫天,穿透血肉與骨頭的聲音在慘叫聲中清晰可見,狹小的空間給了邪祟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們肆虐無度,開始瘋狂地屠殺。
钺铖最後恨恨地望了一眼身後終于開始慌亂無主的人群,咬牙切齒地吩咐:“最後半個時辰,要還有一個人在,就給我拿起刀劍來沖上去!”
他最後一句說罷,頭也不回地奔向了他的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