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
刹那間亂成一團,忽晚拉着蓋蓋便向一旁躲去,前方的宮兵呼啦啦地湧過來,虞蘭殿扔了碎片就要去抓人,卻被泗木一把抱住了胳膊。
“三叔!”泗木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藍色碎片是什麼東西,一時間又急又怕,一雙眼睛裡轉着淚花,就要淌下來。“三叔你快去上宮,你中毒了,那是藍硯,那上面有毒。”
虞蘭殿一怔,微愣着看着手心淌出來的血。外面喧鬧嘈雜,追人的追人,警戒的警戒。
“這是什麼毒。”虞蘭殿極為平靜地問。
“藍幽屍毒。”泗木哭着說:“中了毒會發瘋發狂,會失去神智,控制不住自己。”
虞蘭殿眼眸一深,突然起身一把将泗木甩開,然後身子一轉,跳出了轎辇。
“三叔!”
宮兵正要來彙報,虞蘭殿看了他一眼,便立刻自心底裡發着怵,不由得頓了頓,自這裡開始聲言:“沒能追到那刺客。”
虞蘭殿已感覺到了意識上的模糊和心口上的劇痛,他一揚手,嚴聲吩咐:“不必追了,立馬啟程,即刻前去明宸宮,然後緊閉宮門,除卻尹太傅或西王,任何人不得出不得入。”
衆人不明所以,但皆齊齊動作,泗木掙紮着要下來,被忽晚強推回了轎辇之中。而虞蘭殿早已背離了隊伍,連跑帶飛迅速地向着遠去奔去。
不能傷害泗木,不能去明宸宮。
虞蘭殿沉心靜氣,萬般地囑咐自己,可他越是這樣想,越是有一種無形的沖動,隐隐地就要爆發出來,他似乎都能聽見遠處轎辇行進的聲音。
不行……不行……
虞蘭殿凝聚功力,在掌心化出一團青色的混沌,他瞪大了兩眼,猛地拍向自己的胸口。
“轟——”掌風、氣浪如漣漪蕩漾開來,一時間樹木俱毀,生靈塗炭。而他也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在渾身劇痛的同時,似乎也獲得了少有的清明。
“與人做父,怕是也不過如此。”
虞蘭殿已經聽不出這是誰的聲音了,他強撐着兩眼擡頭,在模糊中瞧見了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若再仔細看,還能看見他似笑非笑的得意模樣。
“是你——”虞蘭殿嘴角淌出血來,可仍不能阻止眼中怒火中燒。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大笑同恨意一同湧出。
“原來你不是要殺九陳,也不是要動泗木,你的目标是我。”
風修背着兩手,居高臨下。“這也多虧了你,給我這個殺你的機會。”
他笑着,露出滿臉陰險。“雖未能一睹虞将軍當年孤身一人殺入敵營的英姿,但其中風采也是能聽人轉述來的。不過虞将軍身手不減當年,若不能為我所用,豈不是一件大憾事。”
風修蹲下身,湊近前來,低聲問道:“您說,是不是啊。”
虞蘭殿眼中精光一閃,倏地從腰間取出一物,直直的打向風修。風修當即起身,連退幾步,待看清了那物,搖身揮袖直接将那毫無功力術法的暗器打飛。
那不過是兩枚半個掌心大小的彎月雙刃刀。
“跟着蘭霁王打天下的功臣就是不一樣。”風修瞄了眼那暗器說道:“自廢修為,還掙紮着不願降服,可終究無濟于事,于事無補罷了。”
虞蘭殿咬着牙,就着掌心上的血淩空畫出一道黃色的符印,匆匆一筆下來,繁雜奇怪,然後一掌拍下來,甚至不用任何靈力,那符咒發作,化風散去,彙聚到頭頂天空之上。然後瞬間分成多份,在降落的過程中變成黑色,最後落下時已然是十三位黑面黑衣黑擺黑靴的影羅刹。
風修右手指尖微動,頃刻間學着畫出了那符印,大成之時嘴角上揚,自信得意。“要的就是這樣。”
“東府的狗賊!”虞蘭殿強撐着站起來,隔着十三個影羅刹,言辭惡狠。“你得擔心你活不活得過今日。”
虞蘭殿一聲令下,十三人化作黑影瞬間包圍住風修,唰唰唰恍若無數道利刃,暗藏殺機。風修右腳後退一步,俯低身子,右手在面前一握,變出了一把長刃劍。
“來啊。”他低沉着聲音,卻充滿着興奮。“來試試我活不活得過今天。”
說罷,那黑影已到了眼前,風修甩出長劍,動作迅速隻能看見一道道殘影,與十三人交雜混亂,竟不落下風。
靈力沒揮散多少,靠的都是印在骨子裡的基礎。
虞蘭殿瞧了半晌,又悄無聲息地拿出了兩把雙刃刀。他眼睛眨都不眨,如狼一般瞄準着其中動靜。靜候、等待,他緊握着雙刃刀,瞄準着時機。
突然,他猛地向前沖去,臨到近處剛好看到了風修背對着他的後背。虞蘭殿扔出雙刃,與此同時,風修竟極其快速地向後一轉,長刃随動作一下子刺進了虞蘭殿的胸膛。
一時寂靜,時間仿佛被拉長,短短一瞬變得漫長久遠。對峙的兩人各有神色,皆在深惡痛絕的恨中帶着狠絕。
風修強扯着嘴角,沾着血的臉上多了幾分邪氣。“你以為你能殺我?”
“我不以為,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殺你,”虞蘭殿皮笑肉不笑,詭異又邪惡,他貼近了風修,用着極輕而又陰森的聲音說:“我要讓你一輩子都成不了事,我要讓你……讓你……帶着我一輩子……”
虞蘭殿終于在屍毒、内傷和長刃破胸的三重傷害下支撐不住了,他慢慢地向後倒去,兩眼未合,渾身微怵,看着天光雲影,枯木寒鴉,慢慢都化作黑暗虛無……
九陳站在光華上殿内,緊攥拳頭,急躁和不安折磨着他,但此刻他能做的唯有不動聲色,穩住大局。
許久之後,他徑直去向後殿,在除他之外所有人都不能踏入的寝殿内,正供奉着一個牌位。
九陳伸出手來輕輕撫摸着那上面的幾個字,然後低下頭來,抵着那牌位低聲輕語:“兄長,請保佑泗木無恙吧。”
突然,耳邊劃過一陣細細的風,九陳募得瞪大了兩眼,一揮手“哐當”一聲關緊了殿門,然後兩眼巡視殿中,一處不落。
“哪兒來的小賊,膽子不小,送死送得這般着急?”
周圍隐隐約約有什麼一晃而過,九陳耳朵微動,模模糊糊中似乎聽到了什麼,但斷斷續續。他緊皺着眉頭就要沒了耐心,突然,一聲極輕的字眼鑽進耳朵裡,叫他渾身一震,猛地一驚。
“二……哥……”
九陳登時忘了動作,這聲音雖小,卻猶如利劍刺破時空,從遙遠的曾經射來,在經年之後、在絕望之時,猝不及防地插在眼前腳下。
九陳一時之間不敢相信,他呆愣在原地,口中張了又合,半晌後才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蘭殿?”
“蘭殿!”他更确定了。可看過整間屋子都沒能找到,九陳剛要說什麼,卻募得頓住了。
“你……”
“……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