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
“有些人,恐怕...隻能陪我們走一段路。一段路還來不及告别,就要被迫開啟下一段。”加奈子走近安室透。她故意站在風口上,給他擋擋風:“有些人還來不及好好說再見,就毫無準備,毫無聲息地分開了。
哪怕當時再美好,也不能永遠駐足。
生命是流動向前的。”
安室透扭頭看着她。
“這改變不了。但既然來不及好好道别,就在心裡說再見吧。
回望那些無法前行(已逝)的,或者分道揚镳的人們,在心裡說一聲安好,獻上祝福。
你總有下一段路程,遇到另外一群人們,開始新的際遇。”
她緩緩走過去,站在他跟前,不知怎的,用左手慰藉般捏捋着他的一捋淺金色的頭發。
“你說呢?”
他沒有動,任她梳理/捏,也沒說話。
見狀,她停下動作,也轉頭望着街上:來往的車輛不斷閃着黃色的車前燈,軋過路面時會有滋滋的水漬聲,所到之處濺起水花,水花升騰,又落下。
每個水花的形态,升起高度,降落方式都不相同。
她靜默了一會兒,
“如果實在後悔(懷念),就帶着他們那份一起,”她站在安室透的身旁,側頭望着他。
說罷,加奈子明顯感到,他有些不一樣了。由于是倚身的,他轉頭平視着加奈子,神情不覺溫和了許多,注視着加奈子的目光也格外柔和,帶有期望的閃光。
看樣子,說到了安室透心裡。
她也抿嘴笑笑,放松了很多。
隻希望他好受些。
“過來嗎,加奈子。”他把右臂張了張。見這樣,加奈子走過去,平行緊靠着他的身體站着,腰靠着他的手臂——同樣倚在“東京警視廳警察學校”這塊闆子上。
安室透将右手肘微彎曲支在“東京警視廳警察學校”的牌子上,輕收手攬住她。
這樣一來,加奈子就不用直站着,并且因為安室透彎手臂上的緣故,她身上也沒沾到牌子上的雨水和冰涼觸感,隻是被他暖暖地攬着。
這是安室透故意的。
而他攬加奈子的手臂後衣袖早已被沾濕,涼涼的觸感不停地傳入他的大腦。
但對她而言,他的手臂,還是熱熱的,有力的溫暖的。
夜色裡,兩個人沒怎麼說話,安靜地倚在“東京警視廳警察學校”的牌子一角。雨越下越小,雨露下滴的頻率也越來越慢。
加奈子從兜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上半身:還好,沒怎麼濕。
她收回手。
安室透捏着她的手。
“為什麼要當警察呢?”她探頭問道:“是小時候的理想嗎?”
他稍楞,似乎在措辭,轉頭看着加奈子:“不是。”
猶豫了一會兒,他糾結了一下:“是因為一個...女性。”
加奈子立即轉過頭,些許驚訝地望着他,并且似乎幾分危機感。
“小時候打架受傷之後,就去她的診所...”
“直到有一天,她搬走了...”
說到這,他意識到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話:
“想找到她。”
他停下來,無法預料她的反應,不确定地等着加奈子的回答。
他不知道加奈子會怎麼想。
不知道,不清楚...
然而,這些是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來的,
真相,真正的答案。
他略低頭,任憑來回的車燈光照亮着他的臉龐;因為雨變小的緣故,街上的車上多了起來。
很多很多事,警校的事情,兒時的事情...都伴随着他,跟随着這個男人生活。
在他的回憶中。
加奈子轉回頭。從對方的話裡不難聽出,這是很久的事了,而且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因為曾經給你包紮,所以要找到她?”加奈子心平氣和地問出來。
“不是,”他看着遠方的行車:“她還說過...一些話。一些,令人無法忘記的話。”
加奈子還沒問。
“她說,不分種族和膚色的,每個人都可以作出貢獻。”
“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說這句話時,他低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很是溫柔;然而,此時攬住加奈子的手也更緊了一些。
加奈子立即睜大眼睛,望着安室透:這句話,自己在訪談節目裡好像也說過。
她沒有覺得驕傲,反而隻是感到很神奇。
這句話似曾相識。
“你也是這麼說的。”他道。
加奈子的吃驚更為明顯:“你怎麼知道...?”
“我看過,...你的報道。”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瞬間而過的笑容,不像剛才在回憶裡的那副模樣,他的神情變得溫和,漸漸活躍,像是從記憶裡離開,從過去裡離開,回到現實中,回到他和加奈子的兩人世界裡。
加奈子柔情地笑了,她伸出手,向後抓緊他的手,兩個人一起看着街面。
“那保衛日本,也是因為她嗎?”
他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并不是。”
“把國家像戀人般對待,是我自己的主意。”話出口後,他自己先怔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
加奈子忍不住笑。
在路燈和來往車的車燈照映下,她的眼角迷在一起,嘴角上揚着,側臉滿是笑意,看得出是發自肺腑的,發自内心的。
好像能理解般。
見她沒有生氣,安室透的心情也松了下來。
“早點回去吧,加奈子。”幾秒後,他站直身,加奈子被他連帶着一起扶起來。
他看看左右,牽着加奈子的手,就是沒有看她:
“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加奈子一愣,接着想到什麼,抿嘴笑:這個家夥,說不定是為剛才說的話臉紅,感到尴尬呢。
“好。”她決定不拆穿他,跟金發男人一起走回白色馬自達。
兩人牽手走在夜幕裡。
“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打網球?”走着走着,稍走在前面的安室透突然道。
加奈子依舊一手捏着大衣衣領,另一隻手抓着他的手:
“因為,喜歡那種在風裡的感覺。
那種在做些什麼,感到生命沒有停下來,一直在向前的感覺。
每次體會到的時候,都為之心顫。”
安室透怔了怔。
他跟加奈子保持相同的步伐,走着走着,他揚起頭,空中彌漫的濕潤的,潮濕的氣息及露水滴下來,打在他皮膚上,沁入到他的鼻息裡。
他微揚嘴角,
“我也有吧,那種東西。”
“你說的那種,”他道,聲音溫和而堅定。
加奈子一愣,心領神會地翹起嘴角:“嗯。”
“你本來就有。”
說到這,她停下來,轉過頭,正身對着安室透,神情少見地有些鄭重:“從我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
從來沒懷疑過,”
安室透也停下,轉過頭,看着加奈子,等她說下去。
“好像藏在你身體裡的,一直沒有消散,留存着的...那些東西,”
“它們一直都在,
要利用好它。”
加奈子捏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雖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到他的耳裡,心裡。
他有些被觸動,神情裡也是...
更多的,是一股被關懷被理解,被支持/鼓勵,也更無所畏懼地去做接下來要做的事,想做的事。
他注視着加奈子。
而加奈子也注視着他,朝他溫暖地笑笑。
柔情的同時又同樣堅定。
就在加奈子準備轉回頭,即将繼續前行時,安室透一把拉住她,向她靠靠,手撫在她的側臉上,接着毫不猶豫地輕/吻/了下去。
感受到他的動作,她也沒有猶豫,雙手扶在他的肩膀,然後捧着他的臉龐。
兩人在昏黃的路燈下親/吻着。
他不斷地靠近她,貼着她的身體;而她也接受着,他的靠近。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兩個人漸漸把心裡的情感發/洩出來。不過似乎還不夠,還要更多......
他放開加奈子,依舊注視着她,
而此時,加奈子的手還撫在他的後背上,
“把你的事也告訴我,加奈子。”安室透道。
他迫切想要知道。
作為男人,會對喜歡的女人有傾訴欲;會不知不覺想把日常經曆以及心中所想,統統向她傾吐,跟她分享;并渴望對方的反饋與回應;與此同時,他們也迫切地想了解/知道她們的所有經曆。
此時,加奈子收回手,抓在他的肩膀上,
兩人對望着,似乎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去你家吧,就告訴你。”加奈子注視着他道。
他放心地揚了揚嘴角。他看着她,接着伸手探了探她的大衣帽下。他試了試加奈子的頭部,确認她的頭發沒有淋濕後,才溫柔地放下手,然後牽着加奈子,繼續朝馬自達走去。
“走吧。”
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