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他忍不住問。
加奈子還是開口:“是上次,”她一字一句地道。
安室透心裡的疑惑更重,神情也認真了些,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加奈子想逗逗他。
“上次,在Hihero裡的時候,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那裡?”加奈子開口,沒給安室透回話的機會,直接說:“不是因為你是偵探,”
安室透一愣。
“而是...因為你就是負責當時工作的公安之一吧。”加奈子轉頭道。
安室透驚訝。
“所以你才有辦法知道我在那裡。因為園内每個角落,每個出入口的情況,你們早都了如指掌。”
說罷,加奈子的嘴角稍揚,露出猜中的喜悅。
“想找到我,本來就不是秘密。”
“我說的沒錯吧。”她又道。
安室透愣後,微揚起嘴角。那股被她說中的感覺...吃驚的片刻,
不需要多說的。
他轉過頭看了看正叙述着推測的加奈子。
加奈子同樣微笑。
“沒想到,我的他竟是個如此身擔重則的關鍵人物。”她有些玩笑,更多是認真地開口。
“總要被好好照顧才行。”
安室透聽着,沒有說什麼,心裡卻暖暖的。
他明白加奈子怎麼想的。
随着越來越臨近雙心摩天輪,在拐過一個彎角後,安室透和加奈子隐約看到,在前方下一條街的街口已經有堵車的趨勢。
不僅如此,道路兩旁人行道上的人也增了幾倍。
透過前車玻璃看着這些的加奈子,正打算說些建議,便被一陣傳入鼻息的類似薰衣草的味道吸引,它似有似無,卻不是錯覺。
她朝側車窗方向略轉頭,試圖仔細吸一吸:不是從窗外傳來的,而是車内某個位置。
加奈子吸吸鼻子,低下頭在兩個人的空間裡找尋着。
“你在找什麼?加奈子。”發現她的動作後,邊開車的安室透沒有轉頭,但加奈子的舉動都被他收在餘光裡。
“有股味道,是薰衣草的,...”她左右稍側頭看着。
加奈子看到,在車中間的空格裡,有一包紙巾,下面壓着一個類似塑料盒的東西。她靠過去,拿起它。
然而越靠近它,氣味越濃烈;這不是那種自然清新的花香,反而是濃而刺烈,似加了人工香料般的味道。
把它握在手裡,加奈子想起來:這正是自己上次在Mars裡抽獎中的那瓶車載香薰,安室透竟然把它用上了。
她還沒開口。
“味道,不太好。”覺察到了她的動作,他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摸了摸鼻子下面:“是股,不太自然的味道。”
說着,他稍踩刹車,看了看後視鏡,馬自達右轉。
加奈子瞥了他一眼,他的那股神情,她當然明白。抽中的紀念獎,一般很少是真的好東西;然而,這個溫柔的男人,恐怕正因為是自己抽中的,倒不妨拿出來用了(試一試)。
“下次買一個好點的。”她把香薰轉圈看了看,然後放回原處。接着從包裡拿出手帳,在昨晚寫的“給零買香薰”下面注解了一行字:“(給零)買車載香薰。”
安室透雙臂把着方向盤,轉頭看着加奈子。
還第一次知道,她有把東西寫下來的習慣。
他稍好奇,不過還是沒有追問,隻是觀察着她;
同時記在了心裡。
寫完後,加奈子把手帳放回包裡;見狀,安室透也轉過頭去,沒說什麼。
此時,不遠處的擁堵之勢已非常明顯。安室透降慢車速,右手指放在下巴那裡思索着,有沒有更好的方法。
而這時,加奈子也正坐着,看着前方。
“零,地鐵會不會快一些?”
安室透沒回答,隻是腳一直放在刹車上;加奈子的話,他聽進了心裡。
他漸漸靠路邊行駛,給後面的車輛讓出位置;
之後,他慢慢注視尋找着,能停下車的地方。
就在兩人馬上要靠到路邊的時候,一輛摩托車突然從後面疾駛過來!戴着頭盔的年輕駕駛員在地面滑過弧形的行駛軌迹,就像比賽裡一樣。
他絲毫沒有減速的念頭,看樣子,是想搶在馬自達到路邊之前穿過去!
體驗刺激的,挑戰的,疾速感。
“小心。”馬自達車裡,從車外的後視鏡裡先看到這幕,加奈子趕忙下意識去拉安室透的胳膊。
同時,安室透也從加奈子那旁的側後視鏡裡看到了身影,他神情稍嚴肅,急忙用力踩下刹車,兩人都有前傾的樣子。
他和她在馬自達裡等着摩托車的離去。她的手扶在他手臂的上方。
“沒事,加奈子。”他注視着摩托車手的背影,道。
望見摩托車沖過去的背影,安室透重新踩下油門,仔細地駕駛,終于把汽車停在路邊。
松開油門後,他半個身體稍稍斜傾加奈子,剛要從兜裡拿出手機,就看到此時加奈子的手裡已經拿着手機。
“把手機給我。”他轉而朝她伸過手:“加奈子。”
加奈子聽話地把手機給他。安室透點開地圖,輸入“雙心摩天輪”;沒有顯示。他又打開加奈子手機的網頁,搜索“雙心摩天輪”字樣。找到後,他向地圖裡輸入了準确的地址,查找着基于當下位置的合适路線。
見他這般認真地在查,加奈子傾身體向他,沒有說話,隻是和金發男人一起看着屏幕。
看來看去,地鐵是個好辦法。
确定好路線後,他轉頭看了看加奈子;她的側臉緊挨着他的肩膀,見她也同意,安室透把手機還給加奈子,順手解下安全帶。
加奈子接過手機,也松開安全帶;她拉開車門,下車。而安室透則手放在車門把手上,注意後面沒有來車後,才從他的那一邊下了車。
鎖好車後,兩人迅速走上人行道。加奈子身穿一件明黃色的連衣裙,在人群中還算顯眼;安室透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t恤,配着休閑的牛仔褲。
“過了天橋,再走小段就是地鐵站了。”他和她并肩,伸手指了指。
“嗯。”加奈子心情很好地看着兩旁的樹木和店鋪;這條路,從回日本以後,她還沒走過。
她喜歡這種感覺,走在街上的時候,看着說着熟悉的語言和差不多着裝風格的人們,以及一個個符合口味的店面。就好像,從沒離開過一樣。
自然而然地,讓她很舒服。
就當兩人快要走到天橋底的時候,安室透在一家店面前停了下來。他轉着頭,朝外的那隻手自覺地插在兜裡,和加奈子緊挨着的那隻手自然地垂着,似乎随時準備好了碰她的手。他在朝裡面看着。
加奈子也跟他停下,學着他轉過頭:“怎麼停下來...?”
“這裡,”他沒回頭,而是看着店面道,确認着什麼:“是我以前經常去的。”他擡頭看了看店上方的牌子,接着才放松而溫和地轉頭:
“じゃが的味道很不錯。”
說罷,他邁開腳步,“走吧,去看看,加奈子。”
加奈子跟在後面。
“歡迎光臨。”看到一對年輕男女一前一後走進來,老店長立馬開口迎接着。
這裡并不大,隻有櫃台後的狹窄通道裡有四副桌椅。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可以堂食的位置。眼下四張桌子都已滿,不光如此,通道旁還等着幾個年輕人。
“要吃什麼?普通的じゃが?”她身前的安室透仰頭看着上方的菜單:“小份還是大份呢?”
他轉過身,溫情又耐心地看着加奈子。
加奈子也擡頭瞅上去:有各種各樣的小吃,加了不同調料的,不同配料的,還有不同醬汁的。
“...帶甜辣醬的那些?”看着菜單,加奈子道。
“恐怕醬汁太多了,加奈子。”他依舊一隻手插在兜裡,轉着身,望着她,等着她更好的決定:“沾在身上可不好辦了。”
加奈子沒回答,又擡頭看了看。
“那要不帶辣椒的吧。”她剛說出口,櫃台後的老店長就擡擡頭,額頭上的一條條褶子明顯:“醬汁多又不是什麼大事小夥子,萬一惹得女朋友不高興就不好了。”他邊說邊把做好的食物遞給一旁先來等着的人們。
老店長麻利地接過遞來的鈔票,并回給找零。
“衣服髒了能再洗,女朋友生氣可就不好哄了。”
話一出口,加奈子還沒說什麼。
“話雖這麼說,”安室透上前一步,無暇顧及大叔的那句話,瞅着檢查着透明櫃台後鍋裡的食物:“但她的那件裙子,恐怕弄髒了沒那麼容易洗幹淨。”
他自然地道。
加奈子吃驚,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确實,它是去西班牙打比賽的時候買的,絲質的料子很薄,也很舒服;當然,也很貴。
“那個顔色,怎麼都會留下痕迹的。”身前的安室透又說了句,說罷,轉頭溫柔地看了看加奈子。“對吧。”
加奈子也揚起嘴。“是啊。”沒想到,這些都被他不經意地注意到了。每一點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用這種方式,事無巨細潤物細無聲地照顧着,呵護着她。
什麼,他都記在心裡。
“哦,哦,是這樣。”見狀,老店長沒再繼續話題:“兩位到底要什麼?”
“一份大份的じゃが,帶辣椒,謝謝。”加奈子說着走上前,從包裡掏出錢包,遞過鈔票給老店長。
“我付就行了。”她不忘擡頭跟安室透道。
安室透溫和地翹了翹嘴角,沒說什麼,站在旁邊,和她一起,等着食物做好。
一小會兒後,熱乎乎的食物被呈上;加奈子接過來。
“哎,木叉隻剩一個了。”老店長摸摸腦袋,到處找着:“不好意思啊。據說今天有什麼摩天輪,人可多了;等我一下,我去裡面拿。”他用手臂蹭了一把頭上的汗;盡管如此,還是擋不住汗滴的快速滲出。
他又用圍裙擦了擦手,接着從兜裡掏出一串後面倉庫的鑰匙。
安室透看了看手表。
“大叔,不用了。我們先告辭了。”見這個情形,加奈子禮貌地笑道:“我們用一把就可以了。”
“下次見。”安室透也轉過身,邁開步伐;加奈子跟在後面:“再見哦。”
诶?老店長剛想說什麼,見這兩人離去的背影,又瞬時想到這兩個人是情侶。他抓抓腦門:也對,怎麼忙糊塗了。
走出店後,加奈子沒有急着打開食物,而是先問身邊的金發男人:“零,還有多久?”
“不着急哦,還有時間。”他轉頭看着她。
“那麼我現在打開了。”見他這麼說,她放心地笑笑。
聽到話,安室透停住,等着加奈子打開食物。此時,兩個人站在天橋底的台階旁。
在盒子被打開的瞬間,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正如期待的那般。她叉起一塊肉,吹了吹,放進了嘴裡。果然!非常非常美味。
“味道怎麼樣?”見加奈子這個反應,他也很滿意地微笑。
“非常好。”咽下後,她又叉起一塊,擡頭注視着他:“你要嘗嘗嗎?”
他沒說什麼,把頭稍向前伸了過來,加奈子把食物放進他的嘴裡:“怎麼樣?”同樣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嚼了嚼後,他将食物緩緩咽下去:“确實很不錯哦。”此時,他背對着馬路站着,不自覺地将加奈子保護在道路裡側:“以前的更好吃一點。”待嘴裡的後味差不多消散,安室透又加道。
“還要一個嗎?”加奈子又叉一起一塊,望着他。
“嗯。”安室透雙手插在兜裡,把頭像之前那樣伸了伸,加奈子将叉好的肉塞到他的嘴裡。
正好這時,一輛黑色的橋車從馬路後方駛來。在即将過天橋的時候,車内戴眼鏡的駕駛員被路邊的一抹淺黃色吸引;于是他不由地瞥了一眼。
阿,這是...??
降,降谷先生??
正好捕捉到加奈子塞肉給安室透過程的風見立即吃驚;這,平時嚴厲的降谷先生,剛剛好像,...傾身伸了伸頭,自然地接受着,...她,遞過去的食物...?
這,這個動作,..!
倒不是多麼不可能。
隻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而已。
黑色轎車裡的風見扶了扶眼鏡,這,這...緊接着他又忍不住瞄了一眼天橋底下的兩人。隻見降谷先生穿着一件普通t恤和牛仔褲;并不是執行任務時那副正統的西裝;無論是身體姿态,還是表情,自己的上司都似乎十分放松。
這,這還是少見的!
“嘟!”這時,一陣汽車喇叭聲從後方傳了過來。聽到後,風見趕忙醒悟;原來在看到路邊的降谷先生後,他不知不覺地踩了刹車,降低了車速;現在後面的跟車已經紛紛不滿,都朝他按起了喇叭。
見狀,風見立即松開刹車,踩下油門,不幹擾其他車的行車進度;不過,直到通過天橋,直到加奈子和安室透的身影消失在能見範圍後,風見的思緒才徹底回到車輛駕駛上。他要先去辦事,再給這輛車加油,還要送去維修部。
然而,剛剛的這一幕,一直在他的心裡。
與此同時,在嚼完第二塊肉後,安室透和加奈子并肩地踏上了通往天橋的階梯。
到了天橋後,走着走着,兩個人都不知不覺地瞥了眼橋下的車流場景;見一輛接一輛的不同顔色,款式,功用的汽車在朝這邊駛來;就像千軍萬馬過橋一樣;然而,到了臨近橋的位置,它們又匆匆地,統統地,從兩人的眼皮底下(橋底下)消失了。
這種場景,隻有在橋上,或者說,隻有在高處,才能看得到;被發覺到。
有種和平時不一樣的感覺。
“你還要嗎?”加奈子又咽下一塊肉後,問他道。
安室透搖搖頭,朝橋欄杆走去。加奈子跟在後面。
他先是一隻手放在欄杆上,望着下方的車流,像是一個人沉思什麼;過了一會兒,安室透的雙手都把在橋欄杆上,向下看着;表情裡倒看不出明顯的情緒。
“在想什麼?”加奈子一隻手拿着食物,另一隻手把住他的腰。
“什麼...都沒想。”盡管如此,他還是在思索中。
加奈子也沒追問,和他一起看着馬路上的,動态的車流。
“以前我看到這些的時候,總覺得很好,像充滿了希望般。”過了片刻,她開口:“就想去做點什麼,為這個城市,為這份美好。
總想去做些什麼。”
“很難理解吧。”
聽了她的話,他沒移開視線;任加奈子的手摸在他的腰上。
“為什麼?”他問道:
“為什麼這麼說?”
安室透自言自語。
聽罷,加奈子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他,微笑着:“因為每次看到這麼多的車輛,都朝同一個方向來着。雖然司機們互相不認識,各個的奔向也不同;
但那種共同在路上的感覺,共同為了什麼的,(共同)前進的感覺,總是讓人熱淚盈眶。”
“就好像...為了某種目标似的...
不顧身(共同)的奮鬥。”
安室透沒說什麼,聽在心裡。
一小會兒後,他擡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白色的厚厚雲層裡透出一絲絲的光線,直達地面;還有遠處來的噴水車的水裡能見到幾分七彩的反射。
一陣風吹來,把安室透的金發頭發和加奈子的深棕色頭發都吹得揚起;兩個人站在橋欄上,寂靜無言,卻好像什麼都知道。
“不是這樣嗎?”小片刻後,加奈子轉向他,放在他腰上的手摸了摸。
他依舊沒轉頭,隻是感同身受地,似有深意地揚了揚嘴角:“是這樣呢。”
“确實...這樣。”
即刻後,安室透松開欄杆,準備轉身繼續前進。
“零,要在這裡拍照嗎?”加奈子似乎并不急着走。她把手放在欄杆上。說罷,轉頭看了看他。
“你說呢?”
“我們還從沒這樣過呢。”她朝他笑道,看上去心情很好。
聽到話,安室透稍驚訝,簡單說,微楞了一下。從開始執行卧底的任務以來,拍照這種事,他一向是小心的;甚至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但在眼下的關系裡,和加奈子拍照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和她拍照的話,...
隻要不外傳。
況且,留下屬于兩個人的東西,也是他期待的。
他左右看看,想尋找個能給他和加奈子拍照的人。在很快拉住一個高中生并說明意願後,對方馬上同意了拍照的事。
就這樣,在厚白雲下的疊疊日光裡,兩個人緊挨着站着,她的手摟在他的腰上。彼此的眼睛都因為陽光的緣故不自覺地迷了一些。
她笑得很開心,很幸福,是發自肺腑的。
而他的樣子,也很自然;盡管不像加奈子那般熱烈和明顯,
放在她背後的手卻緊緊地擁着加奈子。
她摸着他的身體的時候,感覺到了他後背熱熱的;還有一些汗貼在他的t恤上。她捏了捏,那是和安室透昨晚找出當睡衣的那件差不多的料子;綿軟的,舒适的,和他部分性格一樣。
一個溫暖又有責任心,可靠的男人。
照完相後,高中生把手機還給兩人——當然,用的是加奈子的手機。
加奈子接過手機,查看着剛剛照過的照片;她删去不滿意的,留下滿意的;安室透跟在後面,也看着。
聽到兩人道過謝後,高中生離開。
看着加奈子站在原地操作手機,安室透突然想到了什麼:“照片不要發給我。”他道。
加奈子吃驚,擡頭。
“現在還不要發給我,”安室透繼續道,站在她對面,看着加奈子,神情頗為認真:“等一切結束,再把它們都發給我。”
“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
尤其跟組織的那麼多人打交道,
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他不願意,讓她的照片或信息,通過電子設備,或許被洩露出去。
如果這張照片在他這傳了出去,......
到時候,萬一,......
加奈子的安全,就不一定是他能保證的了的。
聽了他的話,她似乎明白了,收起手機:“知道了,那走吧。”她走過去,挽着他的胳膊。
他轉而去拉住了她的手。
在往來的人流中,兩個人默默地走向天橋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