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接近傍晚五點才匆匆趕到試鏡現場,可能是來得晚,在場外排隊等候的人已經少了許多,隻是隊伍看起來依舊可觀。
周陽接到他的電話,站在隊伍前邊,很大力地朝他揮手示意,梁瑾跑過去,周陽把排了半天的位置讓給他,然後低頭把自己身上貼着的号碼牌撕下來,轉而貼到梁瑾胸前。
貼紙有些翹邊,梁瑾自己用手将其撫平,問了句:“琪姐沒來?”
陳琪是梁瑾的經紀人。
梁瑾性子慢,很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像其他同校的學生一樣剛入學就急着想簽約增加曝光度,在其他人忙着經營自媒體、拍平面照自薦的時候,梁瑾隻是每天在學校晃蕩,聽各種各樣的表演講座,上專業課内容,準備畢業大戲。快大三的時候才被陳琪找上門,簽了個公司。
一開始的時候,梁瑾的确體會到了有公司的好處,有專門的經紀團隊對接工作,妝造團隊負責造型,周末還可以到公司上表演課。
但壞處也很明顯,梁瑾沒有挑選工作的權利,他永遠是被通知的那個,陳琪急着想做出點成績,把梁瑾塞進了很多綜藝,無名小短劇,想用量産刷臉的方式讓梁瑾的臉迅速被大衆記住。
但罵名比喜愛來得更快,諸如“愛蹭”,“綜藝咖”之類的罵名一時之間全都安在了梁瑾頭上,這還算罵的輕的。
沒有作品傍身卻反複刷臉,被觀衆厭惡是很正常的,陳琪說這點罵都受不了,你混什麼娛樂圈,當什麼明星。
不同于陳琪的恨鐵不成鋼,梁瑾表情平靜。
“我從沒想過當明星,我想當演員。”
“我也沒想混這個圈子。”
陳琪這才知道梁瑾看似溫和好說話,實則骨子裡十分執拗倔強,一旦他決定,沒有人勸得了。
兩人鬧得不愉快,之後陳琪沒有再主動聯系過梁瑾,梁瑾被處于一個半雪藏的狀态。
“雪藏”是因為公司不再為梁瑾花一分錢,也不會替他談工作,“半”是因為梁瑾會自己出去跑試鏡,陳琪不管他,公司也随便他自己折騰,并沒有阻撓,反正都是給公司打工掙錢。
陳琪覺得梁瑾出去多碰壁幾次就會乖乖回來認錯,但梁瑾沒有,就算是跑龍套也很開心,就這麼忙忙碌碌争取了兩年,梁瑾自己慢慢摸爬滾打,也做出了一點成績,在圈子裡也喊得出名字了,隻是依舊入不了陳琪的眼。
一直到前段時間梁瑾一年前參與拍攝的電視劇播出,他也跟着上桌有了更多的熱度和讨論,陳琪才把他從黑名單放了出來,給他轉發了幾個試鏡消息,讓他去試試。
梁瑾從裡面挑了幾個開機時間預計很遲的,他想到時候他應該已經離開陸淮聿了,這才決定來參加試鏡。
周陽愣了一下,說沒有。
梁瑾點點頭,他也習慣了,轉了回去。
試鏡很順利,梁瑾進去出來隻花了不到20分鐘,周陽有些錯愕,問他:“梁瑾哥,怎麼樣?”
梁瑾從來不會把話說得太滿,即使他大緻能看出來導演對他是滿意的。
“不清楚,順利的話應該會有通知的。”
梁瑾帶上口罩和帽子,按下按鈕,走進電梯,電梯下落的速度很快,“叮”地一聲到達一樓,梁瑾穿過旋轉門,走出大樓。
梁瑾站在路邊,準備打車回去,因為陳助理告訴他最近一個月陸淮聿都沒有出差的行程,讓他最好不要去太遠的地方。
可能是因為靠近市區,又接近飯點,梁瑾連着加了兩次價,也沒能叫到一輛網約車。
猶豫了兩秒,梁瑾點了取消,決定往外走出去一點再叫車。
沒走出去幾步,陳助理的消息彈了進來。
“梁先生,你現在在哪裡?”
梁瑾向對面發送了一個定位,站在原地不動了。
對話欄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很快,又一條消息彈了進來。
“好的,你在那等一會,來接你的司機馬上到。”
的确很快,不過五分鐘,一輛黑色布加迪停在了他的面前。
司機打開車窗,探頭問他是不是梁先生,梁瑾點頭,司機笑着說讓他久等了,下來替他拉開車門,請他上車。
上車後,梁瑾聽見他打電話和對面的人說已經接到了。
梁瑾猜對面的人是陳助理。
果然,下一秒,司機挂了電話,趁着等紅燈的間隙,他轉過身來告訴梁瑾,今天晚上是要帶他去一個酒店,陸先生也在那。
梁瑾是被侍應生領着走專屬通道進去的,梁瑾在人群中從大門混進去,并沒有人額外注意到他。
梁瑾朝裡瞥了一眼,看到陸淮聿身居高位,邊上圍着很多人,陸淮聿的臉上滿是漫不經心,隻是随意地與人碰杯,骨子裡的上位者姿态盡顯無遺,占盡上風,遊刃有餘。
看過很多片子,研究過很多位高權重的角色表演技巧的梁瑾,在這一刻,終于明白,有些東西是生來就帶着的。
梁瑾低頭輕哂,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居然在進來之前擔心自己會不會給陸淮聿丢臉,現在看來,他們連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梁瑾能丢誰的臉?
他不得不承認,趙明嶼說得沒錯。
沒有這份合同,他連陸淮聿的面都見不到。
隻是從沒有人想過,梁瑾根本不想和陸淮聿搭上關系。
沒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