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常把信箋放起來,剛打算出去一趟,便撞上了回來的蘭柏。
蘭柏坐在梁常跟前,身上的毛發滿是灰土,唇邊的胡子沒了好幾根不說,還秃了一小撮,一看就是出去跟别的貓打架了,還沒打赢。
梁常緩了口氣,俯身将蘭柏抱起來放在屋裡的椅子上:“我給你煮水洗個澡吧。”
“……喵。”蘭柏叫得短促且幽怨。
蘭柏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跟着梁常到外頭,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腳上。
梁常沒趕,也沒吭聲,打了兩桶水上來,輕輕擡腳蘭柏便起身跟着他走。
梁常一路走一路找,蘭柏亦步亦趨地跟着。
一人一貓,一前一後、一後一前。
“地丁……”梁常俯身一邊念叨一邊找。
蘭柏坐在不遠處看着,舔舔爪子往自己的臉上蹭蹭,舔舔又蹭蹭,看起來很是不适。
梁常在地裡翻翻找找半晌才勉強找出一些紫花地丁帶回去。
他将水煮出來後倒進桶裡,抱着蘭柏放在腿上安撫了一會兒,待水降下溫度,将蘭柏放進去。
蘭柏泡在水裡眼巴巴看着梁常,兩隻前爪搭在桶邊上,一點沒有撲騰。
“我不習慣你忽然變那麼大。”梁常突兀地說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蘭柏的毛發,将毛發中的小顆粒搓出來。
蘭柏不吭聲,分外傲嬌的把頭偏到一邊,狀似不在意,但微微動彈着的左耳出賣了它。
梁常沒再說話,靜靜給蘭柏洗澡,換了兩桶水後抱出來擦幹,蘭柏安詳地閉着眼睛,梁常去将紫花地丁搗成泥端了過來。
“嗯?”梁常看着再度變成人的蘭柏步子一頓,神情有些複雜,但還是沒有說太多。
蘭柏坐起來,擡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傷口,問道:“你在關心我。”
梁常并未答話,拿着闆凳坐在蘭柏跟前,一看他臉上的傷口,不再打算給他用草藥,拿來藥膏給他用。
正當他蒯出藥膏伸出手時,蘭柏一把抓住他的手,有些倔強地說:“我會恢複的。”
“那你恢複吧。”梁常放下手看着蘭柏。
蘭柏眼皮耷拉下來,眼神些許委屈:“那我的傷怎麼辦?”
梁常被蘭柏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情況搞得手上一頓,想罵他都不知道罵什麼,還是給他抹上了藥。
“你若是妖,你現在該是多大?”梁常邊抹藥邊問。
蘭柏思忖片刻,問道:“你在問我這具身體的年齡還是我那原身皮相的年齡?”
“你原身不過幾個月我是知道的,你多大。”
梁常抹完藥,将藥膏蓋好蓋子,放進一旁的匣子裡,擡眼看着蘭柏。
無論如何,先了解再說。
“記不得,好像是曆經多個朝代了……”
梁常點點頭,溫聲道:“你既然能變成人,你應該也是能自理的吧?”
語氣帶着暗示,那暗示極其明顯,以至于蘭柏有些怔愣。
他嗫嚅半晌,直白地問了出來:“你要趕我走?”
梁常沒想到他會直說,有一種一個頭兩個大的感覺。
他怎麼能趕蘭柏走?趕走一個可能會覓食,但不一定明白人類生活的妖離開。
“你要趕我走嗎?”蘭柏又問了一遍。
梁常哽塞了一下,他擺擺手,轉身離開:“當我沒說。”
“那我要是一直當貓,你能不趕我走嗎?”
梁常步子微頓,轉身看着蘭柏,良久未曾言語。
他想找一個正當的解釋……
“是想趕你走的,不過我也害怕你沒有自理的能力。”
蘭柏坐在椅子上,微微歪頭,靜靜看着梁常。
他的記憶如今并不完全,對于梁常的話他雖然可以理解,但是他覺得難過。
“你就隻陪過我幾個月,我變成人以後你也隻是陪過我兩天。”
控訴,明晃晃的控訴。
自梁常去打仗以後,并不能化作成人時的蘭柏就像棄兒一般。
雖說鄰居潛心照顧,但蘭柏并不願意着這個沒人的家,平日裡隻會在晚上回來,他就那麼坐在房檐上……
或以原形,或以人形,遠遠看着。
至于入夢,蘭柏知道做夢很累,所以輕易不會去入夢。
梁常搬闆凳坐在蘭柏跟前,伸手将他的頭發微微打理了一下。
“果然還是貓……”梁常淡淡說着,心中滿是酸澀。
貓變成人不會跟人說那麼多打心底的話。
蘭柏的眼睛裡沒有半分世事。
梁常試探着摸摸他的臉頰,看着他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他移開目光,臉頰卻對着梁常的掌心靠了過去。
“你不嫌我窮?”梁常問道。
蘭柏再度控訴道:“你這是對我們貓的刻闆印象!”
梁常放下手站起身來:“我出去買東西了,你守家吧。”
“好吧,那你早些回來,回來時帶些薄荷可以嗎?”
“嗯?”梁常歪頭看他。
“薄荷!”蘭柏以為梁常沒聽清,大聲喊了一句,他看着梁常遲遲未動,發覺到了什麼,道:“……可以驅蚊!”
梁常沒說什麼,出門去了。
蘭柏不知道梁常算不算答應了,眼巴巴看着他離開,自己在家裡逗鹦哥玩兒。
鹦哥時不時叨米吃。
“你說……餓了。”蘭柏将籠子裡的糙米拿出來倒在手心。
鹦哥點頭但不說話。
“吃的話就說,餓了。”蘭柏手裡的糙米,又指指嘴。
鹦哥思索片刻,有些含糊地發出了倆音節:“呃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