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本周組會就到這裡，還有其他人有問題嗎？”

商景雲正準備關閉投影儀，隻聽後排傳來一道清泠泠的聲音：“我有......也不算問題，就是想私下請教一下。”

不用看也知道，整個課題組隻有商時雨說話的時候喜歡拖長尾調，聽起來又甜又糯，又有點輕浮。

商景雲眼底的笑意淡了淡，神色頓時有些微妙。

自從上回二人不歡而散，商景雲有心讓她好好反省，一連幾天都沒有主動聯系她。

聽聞她最近變得很勤奮，一下課就來實驗室，還主動承擔了不少工作，盡管絕大部分沒什麼技術含量，但商景雲還是感到欣慰。

她清楚女兒與課題組其他成員之間的差距，讓時雨來課題組旁聽，既希望她能多接觸一些學術氛圍，同時更想借此機會敲打她，讓她好好收斂脾氣。

商景雲适當地調整了表情，說道：“正好大家都在，不妨直接提出來，讓同學們為你解答。”

——她知道時雨想借機找台階下，但她此刻并不打算那麼快原諒她。

時雨見商景雲态度冷淡，絲毫沒有打算和好的迹象，頓時有些猶豫。

“還是算了......”

當衆談論這個，似乎不太合适。

背後蓦地傳來一陣嗤笑。

“又在不懂裝懂了......”

“她能有什麼問題可讨論的，香水型号還是口紅色号？”

這樣赤裸裸的鄙夷和冷嘲，并不是頭一回。

時雨剛進課題組時，礙于商景雲的面子，大家對她還算客氣。有一回恰好項目緊急，張盼盼學姐讓她幫忙編寫一段簡單的代碼，她卻磕磕絆絆，頻頻出錯。從那時起，大家漸漸知道她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态度也變得不屑一顧。

平心而論，她也能夠理解。畢竟大家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百裡挑一的精英，唯獨她是借着母親的名頭才能進入課題組，又沒有真才實學，誰會服氣呢。

可是，她最近也很努力啊.......

時雨摩挲着指腹上因頻繁抄寫形成的薄繭，委屈之下，脫口而出：“我想問，如果原始記錄和測試數據都不合格，但生成的報告卻是合格的，是怎麼回事？”

商景雲還未回答，一旁的同學就已經按捺不住：“這還用問嗎？當然是造假咯。”

“也可能是數據錄入時出現了誤差，但通常來說，原始數據本身是不會說謊的。”

“有話直說就行，誰在造假，有本事指出來啊！指桑罵槐誰不會......”

張盼盼一向性格火爆，嘴裡兀自嘟囔着。

“都安靜！”商景雲嚴厲地制止了衆人的竊竊私語：“商時雨，你過來.......”

時雨騎虎難下，隻得緩步上前，将一本記錄表和一疊打印出來資料攤在她面前：

“測試的結果顯示正确率是在83％以下，低于合格要求，但報告顯示為95％。這算是.....學術造假嗎？”

商景雲定睛一看，霎時秀眉微蹙。

“鐘心，你來看一下。”

被提到自己的名字時，鐘心正側過頭在跟同學讨論最新模型的分析結果，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我的測試數據有問題？”

她有些驚詫地望向時雨，鏡片下的眼眸微微閃爍。

時雨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将收集來的資料遞給她：“這一列的測試數據都不合格，我整理的時候特意檢查了好幾遍，還把原始記錄調出來了.......”

鐘心隻是略略瞥了一眼，便将目光重新直視她：“所以，你發現了問題，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冷調，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這邊看了過來。

“有病吧，抓着雞毛當令箭......”

“她誰啊，拓撲數據分析和多模态學習都學通了嗎，擱這裝懂王。”

張盼盼等人尤為義憤填膺，言辭激烈地為鐘心聲援。時雨嘴唇阖動了一下，忽然湧起一股心虛：“我是想找你，但一直沒機會......”

鐘心最近總是刻意避開她，幾次她想跟她坦白，卻始終找不到機會。

“我沒有造假，隻是過程中出了一些意外。我給你的測試數據是基于三天前的結果，如果你及時向我詢問，我會詳細說明整個情況。”

鐘心抿緊了嘴唇，複雜地瞧了她片刻，“但現在，我拒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