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發個朋友圈,讓所有人看看鐘心她媽長什麼樣!”
長期在燒烤攤操勞,陳阿姨工服的顔色因為煙熏火燎變得暗淡無光,布滿了洗不掉的油漬和灰塵,顯得髒亂邋遢。與周圍衣着光鮮的年輕女孩形成了鮮明對比。
拍照的女生姓孫,時雨跟她不太熟,印象中是個愛社交、愛出風頭的主。她飛快編輯着文字,嘴裡念念有詞:“不能指名道姓,要不然她跳出來婊我怎麼辦。就指桑罵槐一下,懂的都懂......”
“就叫‘農村老母燒烤西施,狀元女兒光宗耀祖,如何!”
尖酸刻薄的點評惹得衆人齊齊發笑,甜美的笑聲此起彼伏,宛如清脆悅耳的銀鈴。
悠然笑罵道:“就你嘴貧。行啊,你趕緊發,我們也跟上!”
姐妹團中,悠然并非唯一讨厭鐘心的一個,在場好幾個女生都跟她抱有相同的想法。
相比那些隻能通過特殊招生或家族背景才得以踏入A大門檻的大小姐們,鐘心這樣草根出生,憑借學術實力脫穎而出的人,自然而然站在了她們的對立面。
.......
時雨對陳阿姨談不上很有好感。
陳阿姨嗓門大,動作粗魯,住進商家後,不僅占用了客房,還擅自将臨近的樓梯間也當做了儲藏室,堆滿了各種自制的腌菜臘肉、走進去一股酸臭難聞的氣味。有一次把時雨熏得差點吐出來,從此退避三尺。
商景雲得知以後非但不責怪,還主動把樓梯間的鑰匙給了陳阿姨。
“陳阿姨是個命苦的人,丈夫先前在工地上幹活傷了脊椎,現在還躺在床上,一家老小都指着她一個人養活。她每晚要去擺攤掙女兒的學費,租的房子離市區太遠,一來一回折騰很長時間。”
“小雨,我們如今的優渥生活并非與生俱來,而是父母輩辛勤奮鬥的結果。在享受祖先的福蔭之餘,也要随時幫助那些勤勞奮鬥的人。所謂‘''贈人玫瑰手留餘香’,我們給予的幫助,最終也會成為自己的财富。”
“你們有完沒完?”
時雨冷冷地開口,聲音雖低,卻讓在場的人感到一股不容忽視的寒意,原本的嬉笑聲戛然而止。
“這麼無聊的事,也值得單獨發個朋友圈?”
“鐘心是挺招人煩的。但請問,你又比她高貴在哪裡?”
時雨懶洋洋地擡起眼皮,掃視過一張張神态各異的臉:
“隻不過投了個好胎,家裡有點小錢,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你們一個月幾萬、十幾萬的生活費,人家照樣能掙,頂多比你晚幾年。”
在衆人錯愕的神色中,時雨走近小孫,矜傲地擡起下颚,冷冽的目光直直射向她:“把手機給我。”
她不笑的時候,與平日裡判若兩人。
眼珠很大,很幽深,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美麗而攝人心魂。不同于笑起來波光潋滟,泛着泠泠的水光,而是給人一種與生俱來、仿佛從骨縫深處滲出的陰郁感。
小孫被她盯得發憷,下意識攤開手掌,時雨一把奪過手機,玉蔥般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上點點戳戳,直到徹底删除了那幾張照片。
借着手機屏的一點亮光,小孫瞥見時雨長而卷翹的睫毛顫動着,如同展翅欲飛的蝴蝶。形狀優美的嘴唇微微撅起,哪怕剛才毫無忌憚地将衆人一頓奚落,也難以讓人發自内心對她産生厭惡。
删完照片,她随手将手機丢還給過去,屏幕随之熄滅,但少女白皙的膚色依舊散發着楚楚動人的光暈,仿佛能夠穿透這昏暗的夜色。
——我竟然為了鐘心,得罪自己的朋友,也是瘋了,完全不符合我一貫的人設。時雨暗想。
然而,随着那番直言不諱的發洩,原本心中膨脹酸澀的壓抑感似乎得到了釋放,心情明朗了不少。
悠然率先反應過來,神色如常地挽住時雨的手臂:“好啦好啦,你們也真是的,沒看到時雨心情不好嗎?以後少開這種玩笑。”
“商同學,真的是你。沒想到會在這裡偶遇。”
一道溫潤的男聲打破了沉悶的氛圍。
時雨聞聲望去,是沈逸。他沒穿着平日不離身的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閑襯衫,顯得文質彬彬又書卷氣十足:“出來跟朋友玩?”
寒暄幾句後,他的目光在時雨身上停留了片刻,自然地轉向了其他人:”你們好,我是商時雨在課題組的同事,幸會各位美麗的女士。”
很少有男生在見到商時雨以後還肯把注意力分給其他人,幾個女生登時受寵若驚,先前的不快瞬間煙消雲散,争先恐後地回應起來:
“學長看起來好穩重,已經工作了嗎?”
“課題組是不是都是學霸啊?商教授平時很嚴格吧?”
沈逸簡要地挑了幾句回答,風趣幽默的發言引得衆人開懷大笑。衆姐妹平日裡雖說不缺男朋友,但這類高知學霸屬實少見,頓覺新鮮感十足。
“你們手裡提着東西,站着聊天一定很累。”沈逸一貫帶着溫暖的笑容,“我今晚正好也閑着,不如找個地方一起坐下歇歇?”
他目光柔和地轉向時雨:“商同學,不介意的話,可否賞臉讓我請你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