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宛如無邊無際的黑色天鵝絨帷幕,悄無聲息地鋪陳在A大校園之上。街道兩旁的霓虹燈缤紛閃爍,五光十色,映照着一張張年輕朝氣的臉龐。
“難得見你有空出來玩,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招惹我們大小姐啦?”
三五個年輕靓麗的女孩笑語盈盈地結伴而過,手裡提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袋和零食。
其中一名女生尤為引人注目,即使穿着與姐妹同款的小禮服,修長輕盈的身段和精緻無暇的五官依然在人群中熠熠生輝,宛如一顆不被蒙塵的明珠。
最近愛情和學業都屢遭不順,時雨的心情如同被一層薄薄的陰雲籠罩,往日裡最熱衷的逛街與購物也不能點燃半分興趣。
信用卡賬單上雖然刷出了一長串數字,但那些曾經讓她怦然心動的奢侈品,似乎失去了光彩。
“商大小姐最近總往實驗室跑,都不跟我們姐妹出來嗨了。怎麼樣,有沒有年輕帥氣的小哥哥介紹一下?”
“搞科研的能有幾個帥哥?一群宅男整天對着電腦和儀器,邋遢的不行。還是秦總最香了,當了CEO的人,身材還保持得跟運動員一樣,啧啧啧.......”
許悠然笑着打了那人一下:“說什麼呢,我們時雨看上的,也是你們能随便瞎想的?”
“好嘛,我閉嘴還不行嗎。喂,是誰說晚飯沒吃飽要來吃宵夜的?這地方看着好髒啊!”
美食街是A大校外的一大特色招牌,隻在晚上六點以後營業。入了夜,霓虹燈閃爍,整條街道宛如一條色彩斑斓的綢帶,蜿蜒伸展,兩旁密布着各式各樣的美食鋪子,彙聚了時下各類網紅小吃,極大地滿足了學生們追求新鮮感的味蕾,常常成為社交媒體上的打卡熱點。
但對于這幫平日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來說,顯然不夠高端大氣上檔次。
“整天就想着吃吃吃,一點出息都沒有。”許悠然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走,帶你們見識一個寶藏攤子!”
說罷,她帶領衆人來到美食街深處的一個燒烤攤附近。
“這是什麼?‘狀元燒烤’?什麼土名字啊哈哈哈!”
這家燒烤攤的生意格外紅火,攤主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盡管動作麻利,依然忙得不可開交。
攤位上方撐了把遮陽傘,醒目的字體赫然寫着“狀元燒烤”,并懸挂一條橫幅:“XX屆XX省高考狀元”,俨然成了這個攤位的金字招牌。
許悠然站在不遠處,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這個簡陋的燒烤攤,以及忙前忙後的攤主:
“告訴你們一個笑話,這位老土的農村大媽,就是那位不可一世的鐘天才的媽媽!”
話音剛落,時雨遽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婦女。
“什麼?你是說那個鐘心?”
“當然!不少人看到她晚上去燒烤攤幫忙。她不是三年前考進來的嗎,省和屆都對上了。”
“可她不是進了商教授的課題組嗎?每個月經費不少,怎麼舍得讓親媽出來幹這個?”
許悠然嘴角挂着一絲輕蔑:“你們看不起誰呢,這燒烤生意可是火爆得很,每次來都得排隊。鐘心也真豁得出去,她媽用高考狀元的名頭來賣燒烤,足夠她家幾代人吃穿不愁了,哈哈!”
幾個小姐妹瞬間心領神會,捂着嘴竊笑起來。
許悠然跟鐘心的矛盾,或許要追溯到一年前。
當時悠然作為舞蹈生,鉚足了勁提前四個月精心準備了一段獨舞,打算在文化節上大放光彩。結果翌日,整個校園版塊的頭條都是天才少女提前完成本科學業,并在“星火杯”全國編程競賽中奪得榜首,幾乎無人在意悠然的表演。
其實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于一向愛出風頭的悠然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打擊。從此她對鐘心便耿耿于懷,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
奈何鐘心與她的社交圈截然不同,平日裡又一心撲在科研上,恐怕連許悠然這号人是誰都不清楚。
時雨站在相隔數米的轉角處,緊盯着攤主,眼底的震驚逐漸被恍然取代。
她驚訝的不是鐘心有一個賣燒烤的母親,而是眼前這位攤主,正是家裡的保潔陳阿姨。
陳阿姨是典型農村婦女長相,身形瘦削堅韌,歲月和辛勞在她黝黑的臉龐上刻出道道皺紋,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但時雨的第一反應卻是——原來鐘心的媽媽長得跟她也不像。
鐘心五官清秀,眉目間完全沒有她媽媽的影子。
從小到大,時雨常常在大多數家庭中看到父母與孩子間明顯的遺傳特征,自己卻不像父母其中的任何一個。商景雲解釋,這種現象在遺傳學中十分常見,基因的傳遞總是不斷突變的。時雨能展現出驚人的美貌,也許是上天給予的恩賜。
商景雲認為,時雨的模樣随她早逝的三姐。
三姐年輕的時候也是美貌出衆,吸引了無數傾慕的目光,導緻無心學業,最終在父親的安排下早早送去聯姻。不料所托非人,遭遇了一個既暴力又花心的伴侶,婚姻生活苦不堪言,最終患上抑郁症,不到三十便香消玉殒。
由于三姐的前車之鑒,商景雲在學業上對時雨的要求也格外嚴苛。
時雨沉浸在怔忪中,心不在焉,失去了一貫奚落幾句的興緻。但身旁的小姐妹卻已經迫不及待掏出手機,對着忙碌的陳阿姨“咔嚓”拍了幾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