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偏過頭,壓下了心底的豔羨,刻意不去關注,就當自己從沒做過這樣的夢。
可那種酥麻心癢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直到她下了地鐵,準備離開,拐角處一張巨大的亮屏廣告牌映入眼簾——是她在《斷橋》中搭檔的人氣小花喬靖雯代言的某款高奢珠寶的地廣。
那一刻,巨大的電子光屏如同一張散發着欲望的網,将她的目光牢牢鎖定,連同靈魂也被一并吞噬。
那一刻,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缺失的一塊究竟是什麼。
她曾遊曆過最冰冷、最兇險的深海,那裡有無盡的暗礁,有湍急的洋流,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抵達對岸。
但她必須遊下去,一直遊到海水變藍,因為那是她的宿命——經曆過聚光燈下的閃耀,就再也無法甘願平凡。 [1]
“我不後悔。”時雨的雙手漸漸握緊成拳,“拍電影是我這些年來經曆過最辛苦、最痛苦,但也是最美好的事情。”
“就算下一秒就會死去,至少這一秒,我曾真實地活過——為了我自己。”
掌心一熱,靳辰星不知何時又将她的履曆遞還了過去:“你寫得很好,但我目前暫時沒空看完。”
“估計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空一一細看了。但這個習慣很好,你要記得保持。”
時雨的眉頭漸漸擰起來,一時無法理解他那些話的含義,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麼?”
靳辰星卻沒有回答。他站起身,忽然整了□□衣的皺褶,整個人肩背挺直,神色肅穆:“商小姐,有沒有興趣,考慮一下加入星河影業?”
這句話,遲到了整整三年。
《斷橋》殺青前夕,靳辰星曾反複思索,是否該簽下時雨。星河影業從未涉足過藝人經紀,他無法保證一定能為她鋪就一條坦途。
當他終于下定決心,鼓起勇氣提出邀約時,卻是造化弄人。
時雨屏住了呼吸,倏然間心跳驟停,如同萬千煙花同時綻放,情不自禁也跟着站了起來。
靳辰星如同初次見面的那樣,風度翩翩地伸出了手,朝她露出一個弧度柔軟的微笑:“你說的沒錯,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靳辰星,星河影業的董事長。”
“拍電影是很辛苦的,我的要求也很嚴格,可能很長一段時間裡你都會吃苦受罪。所以請你好好考慮,有空給我答複。”
在今天之前,時雨經常覺得自己這三年來所做的一切,都在原地打轉。
但從這一刻開始,她從未如此期待,能夠重回到三年前,在Q市靜谧的海風中,靳辰星含笑着問她:“你願不願意,去跟老師好好學一學......”
她說:“我願意。”
說罷,如同身披婚紗,在教堂莊嚴緻辭的新娘,刹那間淚流滿面。
靳辰星輕輕地笑了:“時雨,你說錯了。你應該說:‘我可以’。”
“但沒關系,我也願意。”
*
淩晨五點,林舒被靳辰星的緊急來電從睡夢中驚醒,帶着萬般無奈,離開了溫暖的床褥,驅車前往星河影業。
靳辰星還穿着昨天的衣着,像是剛結束了一場長途旅行,整個人風塵仆仆,卻格外精神奕奕。
他面前放着一個小盒子,低頭正在查看什麼文件,見林舒過來,隻是随意地招呼了一聲:“麻煩幫我查一下公司賬面上還有多少可支配資金。”
“又要開新項目啊?”林舒好奇,“是上次談的那部癌症的片子嗎?季景軒演男主?”
“那個不太合适。幫我拒了吧,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合适的項目。”靳辰星翻閱着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蓦然擡起頭,“你知道目前B市的房價大概是多少嗎?”
“幹嘛,你要買房?”林舒想到宋泠泠好幾次私下跟他打探靳辰星的行程,神色滿是促狹:“打算換套湖景大别墅,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
“不,我要賣房。”
望着林舒驚恐的神色,靳辰星微微一笑,随手将面前的小盒子打開,“嘩啦——”傾倒出厚厚一摞紅本本。
“我會簽下商時雨,後續她一系列的影視作品由我全權負責。至于嘉藝那邊的違約金,全部從我個人賬上出。”
*
[1]“小時候,我們這邊的海水是黃色的,但課本上的海水是藍色的。我們小時候經常在這裡遊泳。有一天我就想一直遊,我想一直遊到海水變藍。”——出自餘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