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沨揉了揉太陽穴，再度睜開眼時，目光已經變得冰冷銳利：“這種話，我不希望聽到第二遍。否則就算簽了合約，我也能立刻讓你走人。”
秦沨本就不是習慣說場面話的人，再加上年輕有為，早早取得了非凡成就。理科生恃才傲物的怪癖他有，企業家盛氣淩人的姿态他也有，發怒的時候是毫不給人臉面的。
但靳辰星并不畏懼，或者說，他今天就是來攤牌的。
“難道我說的不對？秦總，電影名叫《帶上她的眼睛》，理應将沈靜作為核心人物刻畫。但在目前的劇本中，她所占的篇幅僅有百分之三十不到，其餘都是男主的人生經曆，他的成長線、劇情高光甚至與沈靜無關......這種喧賓奪主、偷天換日的劇情，有什麼資格用這個名字？”
“我看，索性給林秋實重新開一部大男主電影，就叫——《帶上他的眼睛》好了。”
他伸出手指，虛空中比劃出一撇和一豎，唇角一勾，盡是嘲意：“如果您不希望七億投資打水漂的話，就放任他篡改吧。”
秦沨雙手撐在桌沿上，蓦然站起身：“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為了給你帶的人争取更多戲份。”
靳辰星坦然面對他的冷嘲，徐徐站起了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秦沨聳了聳肩，“靳大導演，實際上，我對你的那套說辭并不感興趣。我是投資商，不是慈善家，我投資了七個億，不是為了影史留名，更不是為了成全某個女人的癡心妄想......我是來賺錢的，你聽明白沒有？”
時雨聽他又在指桑罵槐地嘲諷自己，心中登時浮起一股怒氣。
錢多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好像還真是。
靳辰星卻沒有生氣，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聞言隻是淡淡一笑：“而我現在就有辦法阻止您虧錢——立刻換掉林秋實，把劇本改成觀衆愛看的樣子，否則您的全息眼鏡恐怕難以暢銷了。”
“好吧，靳先生。不瞞你說，如果這話你能早兩個月告訴我——哪怕一個月，或許還有轉機。但現在......來不及了。”
秦沨有些煩躁地擡頭看着電子顯示屏上的日曆：“我們新産品的發布日期都是固定的。而電影後期制作和過審流程很長，年後必須開機......時間有限，一切都要以效率為先。”
“秦總，我認為您這套效率優先的理論放在企業管理可行，但藝術創作，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一道嬌怯怯的聲音中斷了二人的對話：“效率雖然是這個時代很多人追求的東西，但它本質上是為了更好的發展。如果為了效率而舍棄最重要的過程，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哦？連你也要來講大道理嗎？”秦沨冷冽地掃了她一眼，“地幔對流弄清楚了沒？需要我給你補補課嗎？”
時雨一時氣惱，不由脫口而出：“你才需要補課！”
“你根本沒讀懂這本書講的是什麼吧！它批判的就是現代人過于追求效率而精神匮乏麻木......既然你不喜歡它，為什麼要投資啊！”
“我還不喜歡你呢。”秦沨面無表情地說，“不還是同意讓你來演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靳辰星面帶歉意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神色有些微妙：“是林秋實的經紀人打來的。”
他暫時退出了房間。
偌大的套間裡隻剩下了時雨和秦沨二人。時雨前來的本意是給秦沨道謝，但經曆了剛才的一番争執，原先準備好的說辭赫然變得不合時宜了。
因此她緊抿着唇瓣，一聲不吭。秦沨則無所謂地站起身倒了杯水，忽然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看到飲水機常亮的電源開關顯示關閉狀态。
然而，片刻過後，不光是飲水機，頭頂的燈光也迅速黯淡下來。
“怎麼回事，停電了嗎？”
黑暗中，時雨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似乎很畏懼突如其來的黑暗。
由于秦沨剛才還在補覺，房間裡的窗簾嚴密地遮蔽了所有光線。秦沨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正欲撥打床頭的緊急呼叫号碼，蓦然覺得不對勁，往身後一照，卻見方才還和自己鬥嘴的時雨，此刻緊緊蜷縮在絨毯上，雙臂抱緊膝蓋，一副驚懼異常的模樣。
從前可沒見她那麼怕黑......秦沨心裡嘀咕了一句，俯下身，碰了碰她的肩：“喂，你幹嘛？”
不料手腕一沉，是她緊緊拽住了他，巴掌大的臉龐因驚慌而微微扭曲：“停電了嗎？”
“你有沒有常識？哪家酒店會停電？”
秦沨輕哼一聲：“我看說不定是某些人刻意制造的‘意外’。”
話音未落，他卻感到時雨抖得更厲害了，臉龐也深深埋進了他的衣袖邊緣，仿佛迫切地尋找一個庇護所：“什麼意思啊......”
“你問我什麼意思......”
秦沨低下頭，眼神中帶着幾分冷意和探究，“我還想問你，大晚上穿成這樣跑來我的房間，究竟什麼意思？”
時雨穿着一雙過膝長靴，酒紅色的挂脖毛衣裙落在大腿三分之一的位置，本是再尋常不過的裝扮，但當她屈膝坐在地上時，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膚從裙擺邊緣露出，不由令人遐想聯翩。
秦沨見她恰如其分地露出迷惘的神色，眼底噙着一腔将落未落的淚水，手電筒的燈光照在她的耳廓與後頸上，泛開一層珍珠色的靜谧光暈。
靳辰星真是做得出來，為了換掉林秋實，連美人計都用上了。
秦沨心想，我可不吃這套。
他俯下身，稍稍用力地按住了時雨的肩膀，見她沒有掙紮，心中嘲諷的意味更甚。寬闊的手掌沿着她的肩膀一路下滑，最後落在暗紅色的裙擺邊緣。指尖先是輕輕摩挲了一下，随後，用力一拽——
“挺好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