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問旸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

和前兩次的情況不太一樣，這一次的夢内容正常了很多，時間也變長了。

他依舊是在外面救了人，也把人帶回了第三基地，情況相似到唐問旸錯以為是自己的記憶。但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沒有平行世界的問題，也沒有宋年的試探，對方作為一個普通的淨化者，留在了第三基地。

一切都很正常。

隻是唐問旸不能理解，喬梁是怎麼精準地找到他的？

出于一些個人的顧慮，唐問旸在基地時間并不長，就算是偶爾回去一次，也是報個平安、外加補充一下物資，略微呆幾天就走了。

但是就這幾天的時間，對方每一次都能精準地堵到他。

然後，送禮物。

送的禮物都相當奇怪！

送花——郁金香、向日葵、康乃馨（？）——也就算了，賀卡、唱片也能理解，送仙人球是幾個意思？還有造型奇特的牛角頭盔、似乎是詛咒用的巫蠱娃娃、看封面就很不對勁的成人雜志……

唐問旸：？？？

這已經超過了正常人類能夠理解的範疇了吧！

更讓唐問旸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都收下了。

雖然每次都心情複雜，有時候也相當無語，但居然都收下了！

唐問旸：？！

平行世界的“他”都是什麼妖魔鬼怪？

那個人渣也就算了，這位看起來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和那驚鴻一瞥的兩場夢境不同，這次的夢是連續的片段。

時間跨度很長，長到唐問旸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平複下來，慢慢接受現實，甚至還有心情默默點評一句“這次的詛咒娃娃好像比上次可愛一點”。

正往基地外開去的車突然被攔住，路邊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預料到會發生什麼，唐問旸已經見怪不怪，還忍不住猜了一下這次送來的會是什麼“驚喜”。

沒能猜對。

對方不是來送禮物的。

“又要走了嗎？這次的任務很棘手？”

“什麼時候回來？”

“……”

“我能和你一起嗎？”

……

…………

唐問旸醒了。

吓醒的。

和第一次的夢境是完全不一樣驚吓。

他翻身坐起來，手肘撐着膝蓋，在黑暗中冷靜了一會兒。

——沒冷靜下來。

他幹脆起來倒了杯水喝了，又往前走了幾步，側身靠在了窗台上。

夜色的寒意透過窗縫滲了進來，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他幹脆擡手把窗戶打開，讓風直接吹了進來，這下子是徹底清醒了。

唐問旸沒有聽到“那人”的回答，但卻切實感受到了那一瞬間的觸動。

胸腔像是被無形的絲弦扯了一下，心髒驟然失序。

很熟悉，像是在哪裡感受過一樣。

唐問旸不想回憶得那麼清楚，但記憶卻像是不講道理一樣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複現。

深沉的夜色晦暗不明，打開的燈光隻照亮出一小片區域。

她跪坐在地上，臉上還濺着血污，但眼神卻堅定又明亮，像是在發光。

……真糟糕。

這完全不是一句“被影響了”能解釋了吧？

唐問旸長長地歎了口氣。

和之前兩次零碎的畫面不一樣，這一次是又長又連續的夢境。因為同樣的心情才産生的同步，還是因為……那是她的世界？

不管哪一個，都糟透了。

*

經曆了那麼驚心動魄的一晚上，喬梁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她實在低估了自己的生理需求，一整天的精神和體力消耗下，她剛一沾枕頭就昏睡過去，等再醒過來天已經亮了。

對着陌生的天花闆發了會兒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來。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睡眼惺忪地從樓上走下去，發現下面等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尤橫尤妙兄妹。

喬梁住的是早些時候來的那家槍械店的二樓——是的，這家酒吧和槍械的雙拼店，樓上還經營着小旅館，業務範圍相當之廣。但不管是酒吧還是槍械，兩個明晃晃的未成年出現在這裡，還是相當紮眼了，新世界的風土人情果然讓人大開眼界。

一大清早的，店裡沒什麼人，作為店主的鄧隴不在這裡，沒有老闆看着，吧台小哥正撐着手臂打瞌睡。

喬梁目光在店裡掃了一圈，主動走過去，“怎麼來這兒了？”

尤妙這才認出了人。

昨晚黑漆漆的看不清模樣，再加上心神不定，她其實根本沒看清楚臉。

“淨……醫生姐姐！”

喬梁：“我姓喬。”

别那麼叫，這稱呼聽起來有點ptsd了。

“喬姐姐，”小女孩從善如流地改了個口，勾起一個甜甜地笑，“昨晚的事謝謝您，哥哥也說，得過來道個謝。”

一大早就看見這種笑容，實在相當治愈，果然蘿莉才是世界的瑰寶。

喬梁心情放松了點，随口：“沒什麼，人沒事就好。”

不然就是重大醫療事故了。

還屬于情形極其惡劣、吊銷資格證都嫌輕的類型。

“不，真的真的非常謝謝您。”尤妙卻略微急促地打斷，“我不知道怎麼說，不單單是哥哥，還有我。要是沒有哥哥，我也活不下去……”

尤橫：“喂！”

尤妙這才回神。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态，她連忙掩下那點淚意，揚着臉重又笑起來，“不說這個了。總之，真的謝謝您。”

尤妙應該比尤橫小上好幾歲，再加上營養不.良，看起來隻有瘦瘦小小的一隻。這麼大點的小女孩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不管什麼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底一軟。

但是這種的笑容，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昨晚才差點失去至親的小女孩身上。

想着昨天白天看見的，尤橫那堪稱天.衣無縫的賣慘裝可憐，喬梁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那種環境下的生存方式嗎？

晃神間，尤妙已經翻找出一大包東西，“喬姐姐你看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

喬梁低頭看過去，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小飾品。被帶過來之前應該仔細挑選過了，起碼上面的雕刻看着精緻多了，不像尤橫手腕挂着那個看不出來是兔子還是鳥的不明物體。

對上小女孩的期待的眼神，喬梁也沒推拒。

她在裡面看了一圈，目光定在其中的一條挂墜上。

是個顔色很樸素的墜子，隻在最末端串着一顆黑色的珠子，用繩結固定，再下面是挂着一條雕刻得很精細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