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春醫館除了行醫,還私自在黑市上售賣一些價格高昂的藥。
“都是毒藥?”驚風好奇地問。
“那倒不是。”掠雨答。
掠雨去調查的時候發現玉春醫館确實很會做生意。他們賣的藥很是針對京中人的需求。
如‘千嬌媚’是壯陽藥,被醉春樓的老闆拍下;再比如‘曼妙身姿’是瘦身藥,被名妓江芙蓉拍下……每一種藥都是高價被人拍下,這樣賣下去,玉春醫館很難不成為最大的醫館。
當然,有的藥之所以能被拍下,是因為有價值的情報。
如果有人能将玉春醫館感興趣的消息奉上,玉春醫館也可以給藥。由此,玉春醫館知道得一些事可能比我們掌握得還多。
掠雨第一次聽到玉春醫館在黑市上的賣藥規則時,格外吃驚。
這看似不起眼的醫館,背後的經營者倒是頗有野心。
“但是,他們賣的藥中,隻有這‘日不落’是唯一的一種毒藥,并且沒有在黑市上售賣,是單獨做給買家的。”掠雨特意強調了這一點。
不知怎的,一聽到這千奇百怪的藥們,楚明遠就想到了雲溪。
在幽蘭谷楚明遠曾聽過雲溪做的許多種藥的名字,這玉春醫館給藥取名字的取名風格倒是同雲溪一樣。
“這名字起得花裡胡哨,倒是同雲大夫的那些藥名很是相像。”驚風小聲嘟囔道。
顯然不止楚明遠一個人想到了幽蘭谷的那些日子,驚風一聽那藥名就想起了曾目睹過的楚勳等人的慘痛經曆。
楚明遠卻是微微蹙眉。
她會制藥。想到雲溪制藥時候的樣子,若行雲流水,愣是把采藥、清洗、炮制一類的工序做得像一門可以觀賞的表演。
她會解毒。給楚明遠看病的時候甚至沒有多加思考,隻是一問病症,一号脈就知道了他的毒。
那時楚明遠被她的話攪得亂了心神,隻以為雲溪是技藝高超,如今想來卻不合理:僅僅是從古書上看到,她就能不加翻閱,如此肯定地給自己施針嗎?
雖然表面上雲溪和玉春醫館毫無關系,但楚明遠就是有一種猜想,會不會雲溪能解日不落之毒就是因為她對于這毒十分了解,毒根本就是出自于她之手呢?
他又想起那日與楚勳交談完烏雅朝的事情,他轉頭看見雲溪愣愣的樣子,甚至有些無措,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樣的雲溪。
那時他便斷定,雲溪一定和日曦族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關于烏雅朝和他的家人,你有何消息?”楚明遠理清頭緒後又問道。
“烏雅朝,是日曦族族長烏雅山的兒子。14歲入軍營,15歲便一戰成名,僅帶領數百人的軍隊便攻下敵國一萬人守衛的城池。而後不知為何棄武從文,放棄軍營裡得到的一切榮耀,從新開始讀書,參加科舉。中進士後,又從地方小吏做起,因政績斐然,一路坐到參知政事的位置,位同副相。而後……”掠雨垂眸道。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大家已經知道了。
而後怎麼樣了呢?這等驚才豔豔的少年天才在26歲就被扣上和後妃私通、謀反一類的罪名,死在了自己的宅院。
他這一生波瀾壯闊的事迹,後來的人僅用幾句話就已然概括。
屋内人皆是歎息一聲,心知烏雅朝的罪名必有隐情。
按理說,烏雅朝這樣驚才絕世的人朝堂上不會沒有他的消息,可自他被發現謀反的那一年之後,認識他的人都晦莫若深,對他的事不肯評價隻言片語,他的事迹記錄也被抹去,如今的朝堂知道他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掠雨走訪數日,也僅僅隻得到這些信息。
“也許是因政見不合引發的鬥争呢?”驚風問。對于馳騁過沙場的英雄,驚風心下更是崇拜,不願英雄受污名困擾。
當今景國兩派矛盾已久,烏雅朝也許是被政敵陷害。
“但值得關注的是,刑部的屍檢單上寫着烏雅朝是自殺。”掠雨說。
意思是如果烏雅朝沒罪,他又為什麼要心虛自殺?
這就是掠雨想不通的地方了,年紀輕輕就當上宰輔的人在謀略和能力上一定不差,陛下當年隻是把他禁在府裡,也不代表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身為日曦族人,天生聰穎,怎會沒想到這些。
“也許是因為失望吧。一個臣子在受到離奇的污蔑後,信念崩塌,再無求生希望也是可能的。”楚明遠一如往日語氣平和,可手下的筆卻在白紙上劃出很長的一筆,讓“靜心”的“靜”字有些好笑。
楚明遠換了一張新紙,重新寫字。又對掠雨說:“接着說他的家人。”
掠雨表情似有不忍:“因為烏雅朝被二皇子查到意圖聯合族人謀反,所以陛下派二皇子前去日曦山查看,不想據二皇子說,日曦族人抵死不從,皆有不臣之心,因反抗被盡數剿滅。目前隻知道,烏雅朝還有一個妹妹叫烏雅曦,在跳崖後屍骨無存。”
掠雨去日曦山的時候,那裡已經是一片死寂:
曾經清澈的溪水如今變得渾濁不堪,岸邊更是堆滿白骨。沿着小溪一路前行,有不知名的雜草生長得茂盛,那顔色卻是血紅色的,像是從屍山血海裡長出來的。
從一處處蒼涼的景象中,掠雨可以看出日曦族人在當年究竟是遭受到了何等殘酷的虐殺。
以至于在彙報的今晚,掠雨仍覺痛心不已,這是對那一個個死去的生命的惋惜。
楚明遠放下筆,再也寫不下去一個字。
他揮揮手,驚風和掠雨會意退下。
他的心裡此時已掀起驚濤駭浪。楚明澤這已經不是鎮壓謀反,而是一種殘酷的虐殺。
可怕的是,遠在京城的父皇和他們根本都不知道,日曦山經曆了這樣的慘痛。
不論是為着擊垮楚明澤,還是為着日曦族無辜被殺的百姓們,他都要查清當年烏雅朝謀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