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帶着雲溪和杜若進門後,雲溪發現這冷宮内部除了破舊了些,其餘物品倒是一應俱全。
不同于盛國冷宮妃子的凄慘,景國冷宮較為溫和。冷宮中的妃子除了沒了皇上的恩寵,在其他方面倒也不會受太多的苛待,一些有文采的妃子甚至可以通過寫詩文來補貼生活。
但畢竟曾經是妃子,少有人在跌落雲端後,仍能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所以冷宮中仍然有很多妃子郁郁寡歡,整個冷宮中仍然萦繞着揮之不去的陰郁。
“前兒個落了雨,這柔妃着了涼沒有用飯。她平日就瘋瘋癫癫,以至于宮人們疏忽了。照顧她的宮女直到今兒晨起才發現柔妃喘着粗氣,面色不正常。宮人們彙報上來後,咱家就立馬叫人給她灌了些生姜紅糖水。”
雲溪贊了一句:“公公這做法倒是不錯。”
李公公未顯驕傲,仍是客氣地答道:
“不敢當,這都是我們底下人應該做的。”
能當上太監總管的人都是人精兒一樣的人,頗為會處事。哪怕如今柔妃已經是廢妃,李公公還是叫她柔妃。對着雲溪和杜若,這兩位小小的醫女,也是恭謹有加。
李公公邊走邊向雲溪和杜若解釋,很快就走到了柔妃的寝殿。
杜若一如往常地幹脆利落,一進寝殿就直奔柔妃的床榻,拿起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床上的柔妃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還不時咳嗽,看着十分虛弱,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來氣。
哪怕如今她已不複青春,又在冷宮蹉跎多年,可雲溪依然覺得她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就好像折斷了翅膀的蝴蝶、或是凋落了花瓣的牡丹,人們仍能從剩下的部分看出曾經的美麗。
雲溪觀察到,柔妃口中似乎在含糊地說着胡話。她上前一步,湊近柔妃,終于聽到了很輕很輕的一句話:
“天子無情。”
聽到那句話,雲溪拿藥箱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甚至不敢細想這句話。
看雲溪有意聽柔妃的呓語,李公公笑着打斷道:
“她說得不過是些瘋話,雲大夫若是聽到些什麼,也别當了真,當個笑話聽就行了。”
明明語氣稀松平常,卻又像試圖在掩蓋什麼。
恰在此時,杜若把柔妃的兩隻手都把完一遍後,言簡意赅地說:“确是風寒入體,以至于高燒不退。”
雲溪來不及細想之前的端倪,便和杜若換了位置,也開始把脈。
不多時,雲溪把完脈,沖杜若點了點頭。兩人交流了一番後,杜若去給柔妃開藥,雲溪則是把藥箱打開,拿出裡面的銀針,利落地給柔妃的大椎穴、曲池穴等穴位紮了幾針,她這燒實在是太嚴重,吃藥來得太慢,不得不用針灸。
杜若開完藥的時候,雲溪還沒紮完針,杜若就站在一邊看她的手法。良久,才說了一句話:
“你這紮針的手法倒是漂亮,有些雲愈心大師的影子。”
猛然聽别人提到師父,雲溪有些驚訝,确實沒想到杜若也認識師父。她收起手邊的銀針,重新放進藥箱裡,疑惑地問道:
“杜若姐姐也認識我師父?”
杜若抱臂回答:
“雲愈心大師早年雲遊四海之時,我曾有幸遇見過她,得她指點。”
提起雲愈心,杜若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幾絲溫暖。
雲溪莞爾一笑道:
“杜若姐姐,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說得最長的兩句話。”
聽到雲溪的調侃,杜若眼睛稍稍瞪大了幾分,粉唇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又忽然閉上。
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麼,杜若索性轉過身去,又去查看柔妃的情況。
見到這個情況,雲溪笑得更開心了。
平常的杜若可謂惜字如金,除了麗貴妃能多讓她說幾句話,和别人說話,都是要多簡單有多簡單。
至于表情,丁香曾經抱怨杜若最常見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如今能見到她這麼生動的表情,當真是太難得了。
杜若的這股子不自然一直持續到兩人離開冷宮,才又重新恢複了冷冷的表情。
兩人出了冷宮後,她徑直将雲溪拉到一個少有人經過的角落,查探了一番四周後,才輕聲對雲溪說:
“你應當能看出來,柔妃的瘋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