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嘴裡吐不出一句話。
慕九齡一言不發,隻向着淩睢走過去,他每走一步,淩睢便後退一步,總是不讓他靠近。
淩睢雙目炯戒着不斷向自己靠近的慕九齡,他始終記得他未兌現的承諾,這人是匪忱的,即便他現在答應了救自己一命,淩睢始終是懸着一顆心。
淩睢往後退,退直到整個背部抵在了浴池邊,心裡“咯噔”了一下,浮在身側的雙手輕輕擺動,猛然間撩起池面的水,向跟前的慕九齡潑去。
對方被自己澆了一身的水,眼前變得模糊。淩睢向一旁逃去,卻被慕九齡攥住了手腕,提了起來。
他不甘示弱,用另一隻手去推開慕九齡,他的手上和對方的肩上均沾有水,兩相觸碰,卻滑了個徹底。
淩睢趔趄了一下,跌到了慕九齡跟前,慕九齡順勢伸手桎梏着他。
他的脊背虛貼着他的胸膛,慕九齡在他的耳畔低聲命令,“别動,讓孤看看。”
話罷,便将貼在淩睢脊背上的長發,撩到了一邊,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頓時見了光,顯露在他的眼底。
淩睢掙紮了一下,慕九齡再次命令了一聲“别動”。
他伸手觸摸上淩睢的脊背,問道:“這些東西,是誰弄上去的?”
“人。”他輕飄飄的說道。
“哪些人?”
“……認不得。”
淩睢被作為質子送往京城,在這皇宮中可就沒人再拿他當做滇王世子了,他被迫住在漏風漏雨的廢棄宮殿,寒冬噎酸齑,雪夜圍破氈,平日裡還要面對受了氣,拿他當低賤的奴隸踐踏的宮人。
能苟且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他福大命大了。
淩睢眼神躲閃,慕九齡将他垂落的發絲捋到了耳後。
慕九齡記得小時候曾答應過要送給淩睢一隻鸾鳥,隻是後來他雖得到了鸾鳥,卻将它放了生,并未兌現承諾。
皇帝原本是打算與滇王府和親,将滇王的世子許配給四皇子做皇妃,可這一念頭卻因發現滇王有了不臣之心而徹底被掐斷。
淩睢本該是他的太子妃。
他從前并未在意,隻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今想起來卻尤覺得悼惜。
泡在水池中原本就微微發熱,現在兩人身體貼在一起便更熱了。
泠泠的水聲不斷在耳畔蕩漾,撩的人心癢癢,春思暗起,慕九齡指尖劃過淩睢的側腰,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垂,沉聲喚着他的名字,“淩睢……”
淩睢紅了耳根子,推着他,“你,做什麼?!”
“鸾兒?”半響,他突然喚出了這兩個字。
淩睢愣了半宿,除了母妃沒人知道他這小名兒,也沒人這般喚過他。
“你是從哪……”
“孤這般喚你可好?”慕九齡打斷他。
淩睢沉吟,未等他回複慕九齡輕輕咬上他的肩頭,引得人悶哼一聲。他臉頰蹭上了自從淩睢頸間滑落的水滴,零零散散。指尖一路向下,探向了他的腿-間。
……
池中的霧氣越來越大,逐漸将整個池子包裹起來,看不清。
事後,慕九齡對王喜吩咐道:“往後淩睢便住在東宮,這幾日将人看緊些,别讓他出去,也别讓外頭的消息傳進來。”
“餘下的孤自當解之。”
如今他的鸾鳥自己飛回來了,他便不想再讓他飛走。
慕九齡這會子喝了藥便睡下了,淩睢在後院喂他的蛇,一面喂一面罵。
王喜從房中退出來,走到淩睢身旁,欠身道:“淩公子,殿下睡下了,吩咐奴才來侍候着您。”
淩睢應了一聲,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蛇上。
倏然,他手上動作一頓,想起了些事,問道:“王喜公公,太子殿下可曾養過鸾鳥?”
這個問他一直沒有問過慕九齡,王喜自慕九齡五歲時便照顧他,後來的事他定是知道的。
王喜撓頭,思忖片刻,道:“有的,先太子曾送給太子殿下一枝鸾鳥,殿下說等着他孵出來,他便要将他送人,隻是……”
他要送的人便是淩睢。
“隻是什麼?”淩睢問道。
王喜:“隻是太子殿下後來将那鸾鳥放生了。”
淩睢眉頭微皺,不解道:“為何?”
王喜回憶了當時的場景,和盤托出,“那隻鸾鳥破殼後,便被圈養在籠子裡,每日要做的事便是盼着飛出去,這鸾鳥本就是有靈性的,太子不為所動它便撞得頭破血流,喂食不吃,喂水不喝,殿下實在不忍他如此糟蹋自己便将其放生了。”
淩睢颔首,若有所思。
原來是這般,這樣也挺好。相比得到它,淩睢倒是更想讓它得到自由,不必身困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