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大殿,他垂眸看向自己空曠的衣袖,又回頭朝身後望了望,捏緊拳頭,眼神陰鸷狠厲。
他給慕九齡種下了蠱蟲,其一是想讓淩睢同自己逃出去後徹底斷了對他的心思,其二大概是他對這人積累的層層恨意吧,慕九齡于他們家族來說是仇人,于他來說更是,他和慕玉玄是一樣的人,就是那利用别人情感從而自己取得好處之人......或許還藏有更深的仇怨,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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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餅是大理的特色,淩睢目光凝落在上面,眼底裡泛起的盡是鄉愁。
“你從哪……?”
慕九齡淡漠,“朕想要的東西,還不容易得到麼?”
慕九齡将淩睢攬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指尖劃過他側頸的淤青,另一隻手按在他的側腰上,感受到淩睢傳來的微微顫抖。
少頃,淩睢的後腦勺被一隻冰冷的手扣住,緊接着溫熱的雙唇貼了上來,将他不住往前摁。
衣襟被解開,一隻手肆無忌憚地探了進來,淩睢被吻得軟了身子,向下滑去,整個背貼在了慕九齡的腿上。
慕九齡卻是突然停了手,像是覺得沒意思,眼眸凝注着淩睢眼裡的驚懼,“就這麼怕朕?”
淩睢澀澀開口,“我若是說怕,你就能遠離我麼?”
慕九齡将人抱坐起身,替他攏好散亂的衣襟。
“怕?”他輕笑一聲,“那就更該留你守夜了,畢竟……你發抖的樣子美得讓人想毀掉。”
他特意加重了“毀掉”二字的語氣,像是不達目的便不會罷休。
淩睢打了個怵,倒吸一口冷氣,吐字模糊不清,“我恨你…我恨你!你從一開始就騙我,你污蔑滇王謀反,滅我九族,可你偏不殺了我,還要将我囚禁在這宮裡,折辱我……”
淩睢氣極了,伸手在慕九齡肩上又是掐又是打,怎麼也發洩不了心裡的怨氣,“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究竟哪裡對不起你……”
“究竟哪裡對不起你……”
他心裡自始至終都隻有慕九齡一人,始終都将他擺在最重要的位子,這些都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付出。
他的一年前的心動,是覆出去的水,再難收回。可是他恨。
淩睢鬧出來的動靜巨大,長袖一揮,将一旁的茶盞也弄在了地上,打碎。
他抽噎得止不住。
慕九齡聲音驟冷,“你都知道了……”
淩睢怒道:“你還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
“這些……是誰同你說的。”
此話讓淩睢脊背一涼,“怎麼?你是打算将知道此事的人全都殺了麼?”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慕九齡這樣的人就不配做皇帝。
“試試看?”
淩睢咬牙切齒,眼裡對他的隻有恨意,“你好狠毒!”
慕九齡突然溫柔地替淩睢擦去眼角的淚痕,将人按在自己懷裡,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背上拍撫。他拉起淩睢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掌心傳來的微微熱,灼的淩睢掙紮地想抽出。
他越是後縮,慕九齡便攥的越緊,淩睢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慕九齡道:“你摸摸,倘若真正狠毒的人,這裡是沒有心跳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高高在上蔑視衆生的那人,”說及此,淩睢又想起了無法挽回的阿雪,怒道:“為什麼你不去死……”
慕九齡:“就這麼希望我死?”
“我恨你。”恨得肝腸寸斷。
殿中良久死寂,像是在醞釀什麼欲來的山雨。
“我知道你恨我,但至少你現在眼裡全是我。”慕九齡俯身病态地吻了吻淩睢的發頂,“恨吧,最好恨到骨血裡,這樣來世你還會找到我索命。”
他自己說的,生是他的人,死了也要做他的鬼,這有什麼不好,他們便這樣糾彼此糾纏,彼此占有。生生世世。
慕九齡目光遊離到了一旁的鮮花餅上,拿了一塊遞到淩睢的唇邊,命令道:“吃了。”
“我不吃來路不明的人,送來的來路不明的東西。”淩睢撇過頭去,态度決絕,分毫不給慕九齡面子。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慕九齡将東西放回去,一把将淩睢從自己身上放下,起身朝門那處走去。
他回眸,聲若寒冰,“行。王喜!”
王喜應聲過來,聽慕九齡下令道:“這幾日别叫人往凝霜殿送膳食了,淩睢什麼時候把那些東西吃完,什麼時候才派人繼續送。”
慕九齡就這樣恨他。
淩睢起身端起那疊鮮花餅便朝着慕九齡身上扔去,糕點滾落在地,砸在慕九齡身上的瓷盤也碎了一地。滿屋回香。
“這……”王喜見狀面色似比誰都焦急,不知是去淩睢那處譴責,還是留在慕九齡身旁說好話,左右為難。
“滾!”
王喜上前,“淩公子……”
話剛一說出口就被慕九齡叫住,王喜隻得忍氣吞聲退回去。
慕九齡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冷笑一聲,“你腕子上的那根祈福繩不帶了……就還給朕。”
他那日将淩睢綁在榻上的時候便已經瞧見了,那把繩子被淩睢弄斷。若是真于他來說重要的東西,又豈會不将之寶貝起來,隻怕他是有意為之。
是他親手割斷了兩人之間牽連的紅線,就算是月老來了也無法補救。
淩睢勾了勾唇,像是在自嘲,慕九齡早就不愛他了,把東西拿回去也是應當的。
心尖上的血倒流而下,他甚至聽得到血流的泠泠聲,淩睢猛地将那藕絲連成的祈福繩扯斷,扯斷了他與他之間最後的那點尊嚴,扔在慕九齡身上,“把你的髒東西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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