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出的視線重新上挪,看回離傾那雙已然低垂,被淺金眼睫遮掩過半,似在逃避的銀眸上,直言不諱道:“這便是師尊小瞧了徒兒,師尊曾經的所作所為皆經徒兒之手,怎知徒兒從中作梗以後,沒有留下後手?”
離傾越聽越是心驚,最後猛然又擡起了眼簾,正好與洛出的注視對上,滿臉的難看早已變成了複雜,氣得聲音都有些輕顫道:“你……到底為什麼……”
一時之時,他也不知是應該怒而苛責還是如何,因為洛出的所言如果為真,便代表着他的滿盤皆輸,而且乾坤已定。
他既然做了那一切,就不怕落得這般境地,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他本來應該死去的徒弟卻突然冒出來同他說,他的身上竟然還有公道可讨?
當真荒謬,從他死去的徒弟又活過來就已經很荒謬了,沒等到洛出的答複,離傾已是被荒謬到笑出了聲,笑着笑着,還有眼淚流了下來。
洛出将離傾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曾經的離傾根本就沒有表情可言,隻有一些細微的面部變化,他還是第一次在離傾的臉上看到表情,而且是這麼多不加掩飾的表情,仿佛一次性把這輩子沒用上的表情全都用上了,有驚有怒又有悲……
他那表情管理極好的師尊,似乎在這一刻開始崩潰。
聽着離傾那似哭似笑的聲音,洛出上前兩步坐到了床榻邊,而後伸手為這張絕美的容顔拭去眼淚,并無奈道:“師尊何苦?”
結果離傾那玉石般細膩的胳膊就突然伸出被褥,把他擦眼淚的手一把打掉,再将掀開的被角重新拉起遮擋住身子。
一副頗為艱難的模樣,緩緩将身子轉向了裡面背對着他,語氣冰冷道:“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被打掉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離傾的舉動,洛出欲言又止,他哪裡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就是因為什麼都知道。
通過原文那些抹布的邊角料,一點一滴翻出背後真相的艱辛與苦澀,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此刻的情況已屬不妙,離傾顯然已是氣到了極緻,而且不想聽他說話,若他再多言,怕會氣急攻心。
不覺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道:“師尊好生歇息。”
他決定先把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再來想想應該怎麼哄離傾。
所以回到雜物間從儲物空間中重新取出材料,然後費了些時間,把剩下的那隻玉勢也給煉了出來。
可當他掀開枯藤簾回轉洞府的時候,卻發現,床榻上哪裡還有離傾的身影?
不過他并不着急,因為他的洞府四周布有結界,以離傾如今的狀态不可能打開。
隻是有些擔憂,他并沒有給離傾留下衣物,而離傾的後面還堵着一隻兩指寬的玉勢,這甚至是離傾目前所能容納的最大尺寸。
不過剛出洞口,他就在晚霞的餘晖下,看到了地上這隻靜躺的玉勢,現在不止是擔憂了。
壓制終究不是消除,沒有這隻玉勢的壓制,不僅是蠱毒本身會重新發作,先前壓制的那些也會一并發作,離傾在想什麼?難道是想死嗎!?
最終,他在結界的邊緣找到了離傾,明亮的月光潑灑着大地,微微映現出一道不着寸縷,看起來傷口已經好全了,白裡透着紅的光潔軀體正抱着雙膝蜷縮在結界上輕顫,被靠住的結界則是不斷擴散出紋理。
他便是感應到此處結界有異才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