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出走了以後,離傾本想繼續睡覺,可大堂那邊的動靜實在是太吵了,他閉着雙眼怎麼也睡不着。
直至客房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因為聽到了其他人的喘息聲,躺在床榻上的離傾迅速睜眼,秋水般的銀眸裡,直接便映現洛出壓着一個人向他走來的畫面,還在站定以後,大刺刺跟他詢問道:“師尊可認得此人?”
離傾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慢慢從躺着将身子撐起,仔細看了看被洛出壓着,隻是與他對上一眼便神情躲閃的男人,蹙着眉遲疑道:“冰臨?”
“帝君饒命!那日天牢非我本意!是有人脅迫于我!這奴印我可施……一定也可解得!”此言一出的同時,人也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并滿面忏悔地半垂下腦袋。
離傾靜默着看在眼裡,腦海瞬息便浮現了天牢之中的鑽魂蝕骨之痛,原來那個黑衣人是冰臨?
雖然洛出猜測過,離傾多半還不知道自己臉上有奴印的事,他也有意隐瞞,不想給離傾的心裡添加負擔。
此刻卻是出乎預料,冰臨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小,虧他還想了那麼多,如果冰臨不肯,他要怎麼做,結果被離傾叫一聲名字就一股腦全都倒了出來,還自發請命。
也不知是他低估了離傾的震懾力,還是低估了冰臨的愧疚程度,或兩者皆有,又或是什麼其他的原因。
再看離傾那副從迷茫到明澈,最後伸手摸上自己左臉的模樣,便知瞞不住了。
洛出在離傾看向他的開口之前,将冰臨反擰的胳膊又擰了幾分,用冰臨的慘叫打斷了離傾未問出口的話,并催促道:“還不快解。”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離傾,如果說是因為憐憫,會顯得離傾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未免也太過可悲了些,畢竟,離傾本不該落到這般境地。
駁回了冰臨想用雙手結印的請求,便見冰臨開始用還剩下的那隻手艱難地結着單印,不放手的原因,則是怕冰臨會突然對離傾動手,他來不及阻止。
冰臨心裡苦,他當初會迫于壓力接下此事,也是因為離傾在三界樹敵頗多,誕于瓊樹無親無故。
聽說連唯一的弟子都親手弄死了,而今仙骨被剔,即将打落九霄,到那時便一定是孤立無援,斷然不會有人因此尋他追究。
結果萬萬沒想到,離傾的弟子不僅還活着,修為還深不可測,遠在他之上,甚至連他行蹤都掌握得如此清楚。
都将他帶到了離傾面前叫着師尊,他如何還敢不坦誠?會用奴印引他現身,隻能是什麼都知道了,目的又有何難猜。
接下來的一片死寂中,離傾看着洛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洛出則是看着地上的冰臨艱難結印,想着隻要奴印抹除,事後不論離傾問什麼都能搪塞。
畢竟要問的東西都沒了,還有什麼可問的?
然而就在猝不及防間,洛出擰着的手腕突然一空,與此同時,是冰臨的整個人都宛若血霧一般爆開,很快便煙消雲散,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此情此景,離傾沒有說話,洛出也陷入了沉默。
從方才那片血霧裡面,洛出感應到了魔族的魔息,他終于明白,原文的冰臨為什麼可以因為愧疚照顧離傾三十年,卻始終沒有将奴印抹除了。
因為不能,這環環相扣的奴印裡面藏了一手魔族的殺招,正向施加無礙,但若是想要逆向破除,便會将殺招觸發,神魂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