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定在了胡同裡的川菜小店,是黎玉推薦的,店藏在七拐八繞的胡同巷子裡,可食客卻絡繹不絕。
店裡人聲鼎沸,他沒料到,他有一日竟然會和沈煜…還有謝臨坐在一塊。
沈煜許是覺得氛圍冷清,隔着一張玻璃桌,他和黎玉叙起了舊,講起了異國求學那段歲月裡的幸福和惋惜,臉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聊着聊着,黎玉瞧着發愣的蕭承,笑道:“學長,蕭老師畫的圖是你指導的嗎?”
下一秒,謝臨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那眼神說不清道不明,看他的冷飕飕的。
“不是…”蕭承說。
沈煜認真想了會兒,笑着說:“他畫圖,我幫他削鉛筆算嗎?”
蕭承畫紙質稿的時候,沈煜總會從後面抱他逗着他玩,弄得他手裡的鉛筆沒一會兒就斷了…然後沈煜就包下了蕭承所有的筆。
他心裡發酸,仍是禮貌地和黎玉碰了一下酒杯,勉強笑着說:“他也就削削鉛筆了。”
“那還不好嗎?”黎玉笑着說。
蕭承心裡堵得慌,說不出話。可黎玉似乎以為是他害羞了。
黎玉捏了塊桌上的零食,說:“诶,蕭老師的數據評估是真的厲害,很小的細節都能察覺,是學長教的嗎?”
他回過神,說:“不是…目前還是有些欠缺。”
他的數據評估,是謝臨手把手教的。
他緩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思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個記憶猶深的畫面。
那是個心動的夜晚。
那夜很晚了,除了外面嘩嘩地雨聲,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偌大的事務所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隻有他的工位上仍舊亮着昏黃的小燈。
謝臨從辦公室裡走出,擡了下手腕,瞧了眼時間,22:28分。他說:“還不走嗎?”
蕭承算的有些發困,長時間盯着電腦屏幕,眼睛澀澀的。他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他今天挨了别的組的罵,歎了口氣,說:“謝老師,隔壁組長說我數據做得太差勁了,給我布置了任務。”
謝臨一愣,盯着那份文件,最後說:“你是我的實習生,管他們組的工作幹什麼。”
蕭承委屈地看着他。
謝臨站在原地片刻,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打了電話推掉了什麼事。
最後,他拉了把椅子坐在自己的身旁。手裡握着支鉛筆,一點一點用着和他平日裡的語氣完全不同的語調去講。
蕭承臉上的倦意愈來愈重,謝臨停頓了會兒,說:“……真棒,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不懂得來我辦公室。”
那聲音溫柔得像是一淌月光,悄悄地滑進了自己的耳朵裡。
蕭承其實沒怎麼聽進去,他聽着嘩嘩地雨聲,借着朦胧的光線打量着謝臨的臉,聽着他溫柔的語氣,心裡怦怦亂跳。
走出事務所的時候,雨點滴滴答答的打濕了他的碎發。
謝臨悄無聲息地撐開傘,傘微微向他傾斜,擋住了冷雨,他說:“家在哪兒啊?”
謝臨側過臉的那一刻,他望着謝臨的眼眸,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家在哪條路上。
“诶,别吃零食了,來吃蛋糕。”沈煜說着就分起了蛋糕。
蕭承猛然回過神,心下一頓,他心虛地看了眼謝臨,隻見他臉上的冷意消散了些。
這時,菜肴也陸陸續續地被端上了餐桌,沈煜考慮着幾個人的口味,甜的鹹的辣的都點了個遍。
“蕭老師,怎麼不吃啊?”
蕭承瞧着滿桌子的菜,心太煩,沒什麼胃口。
沈煜見此,夾了筷魚香肉絲放在他碟子裡,而他隻覺得對面有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除了謝臨,還能有誰。
他索性不擡頭,心不在焉地吃着木耳絲。
最後,他有些受不了了,還是擡起了頭,回應着謝臨意味深長的目光。
謝臨難道是怕他,把他倆的事說給黎玉聽?
謝臨站了起身,說:“你們先吃。”
沒一會兒,蕭承也站了起來。
沈煜疑惑地擡起了頭,以為他喝多了,他關切地說:“橙橙?”
蕭承拍了拍他的肩,說:“沒事。”
最後,謝臨走到了小店二樓的閣樓平台上。
他順着往上看,謝臨站在狹小的木閣樓上,有些慵懶地靠着木欄杆,手自然而然地垂在欄杆上,指間夾着隻煙,冷風吹過,煙霧恰到好處地模糊了他的神色。
謝臨吐出一口薄霧,居高臨下地看着樓梯上的蕭承,開門見山地說:“你很喜歡他嗎?”
“……”蕭承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曾經很喜歡,現在…
謝臨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薄唇輕啟,說:“眼光挺差,沈煜并不是個好選擇。”
“沖動,貪婪。”
謝臨的話一字一句擊在了蕭承心裡。
是,謝臨說得并不錯。
沈煜雖然現在看起來極為正常,斯文有禮,方方面面體貼到位,可一到他醉酒或者激怒的時候,他會很沖動,不會考慮自己任何的感受。
可他謝臨又有什麼資格評價自己看男人的眼光?
蕭承心煩意亂。他極其自嘲地說:“是的,我眼光一直都很差勁。”
謝臨緩了幾秒,才吐出薄煙,神色比剛才還難以捉摸,他斟酌着語氣說:“這是他的問題,不是你的。”
蕭承擡起頭望着謝臨,他記起自己曾經追求謝臨的模樣,像隻搖着尾巴的小狗圍着他轉,如今看來簡直荒唐可笑。
最後,他說:“他很愛我。”
謝臨顯然沒有料到蕭承會如此答複。他幾經張口,卻說不來一句。
在他印象裡,蕭承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場面一度陷入安靜。
蕭承見着謝臨不說話,自己的思緒又亂成了一團。
他情緒不那麼好,索性說:“謝總,我與他如何,不管旁人的任何事。”
謝臨彈煙灰的手指停頓了下。
蕭承看不清楚謝臨的神色,又補了句:“謝總有空的話,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吧。”
他沒有給謝臨再開口的機會,幹淨利落地背過身,走下了樓梯。
蕭承回到樓下,他想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