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帝王總算有了反應。
他回過頭來,海一般的濃眸裡笑意盡收全是鄭重:“太後的事朕一向有心。”
一字一句,起誓一般。
涼少荇怔了怔,不知該如何作答。
檐外籠影搖晃,月影晃似被晃暈了頭,漫入殿内的絲縷月色都變得搖曳生姿。
涼少荇臉上無端着了層薄粉,暖紅的唇在香燭中微微張阖。
帝王下颌線微繃,瞳仁深處的暗潮一波接着一波幾欲奪眶而出,他傾身上前,焦灼的視線牢牢鎖住她,似要在她臉上生生燒個洞出來,聲音卻難得溫柔,恍如春水緩緩淌過心間:“以後有什麼想要的直接找朕。”
距離太近,言語太過暧昧。
面前的人靠得實在太近,擡頭便是他的眉眼,低頭又是他的唇鼻。涼少荇心下慌亂,視線左閃右躲不知該往何處放,最後隻得垂下頭,盯着自己的指尖道:“皇上日理萬機,哀家不敢叨擾皇上。”
略高于頭頂的聲音帶了幾分低啞:“怎麼又低頭?怕什麼,朕又不會吃人。”
她的頭壓得更低了:“哀家不敢。”
帝王聲音中裹了幾分無奈:“究竟是不敢還是不想?”
這個問題,涼少荇一時也答不上來。
遲疑間,搭在不遠處的大手動了動,沒有離桌,隻是擦着桌面往她手的方向挪了挪。
垂着的眉眼動了動,涼少荇詫異擡頭看他一眼。
對方也在看她,雙眸如暴雨前夕的夜,漆黑無光。
被吓了一跳,剛擡起來的頭又迅速垂了下去。
帝王低笑一聲:“朕有這麼吓人麼?”
涼少荇昧着良心道:“帝王威武,哀家對皇上隻有滔滔敬意。”
“是麼?”寥深又是一聲低笑,聲音沉如石晷,尾音處帶着清冽之感,甚是悅耳。
之後,兩人都沒再出聲。
殿外風聲陣陣,帶起花草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殿内,聲色俱靜。
突兀的對比,顯得此刻氛圍有幾分詭異。
起初她的視線隻是專注落在面前的方寸之地,漸漸的,心神便被旁的引了過去。
譬如,帝王默默前移的指尖。
一寸一寸,挪到了視線中央。
距離她的指尖不過寸餘。
但那隻手似乎并無就此打住的想法。
指骨起伏,帶動勁瘦的指尖不斷往前。
靠得近了,指尖小心翼翼止住。
滿是男性力量的手指正對她的指尖,隻要一方微微一動便會碰在一起。
帝王便保持這個動作沒有再動。
殿内落地聞針,靜得出奇。
涼少荇心中煎熬,目光卻是一刻都不曾從那手上挪開過。
他的手很寬,不壯,結實有力的手背上青筋起落,修長的五指連着手背蜿蜒而出,如一道道波瀾起伏的玉溪。
倒是養眼。
“太後。”
皇上冷不丁出聲,小太後下意識擡頭,幾乎是同時,一抹溫熱觸及指尖。
涼少荇震驚的目光尚未來得及收回,就看到鮮少露笑的帝王唇角逐漸勾起,漾開,潋滟如光。
指尖熱熱意再添一層,是那人握住了她的指尖。